秦紅棉一腳跺在陸羽的腳背上,咬牙切齒地踩了幾下,彷彿是用這樣的方式發洩自己心底的複雜情緒。

陸羽不閃也不躲,只是神色溫和愛憐地看著眼前這位釵橫鬢亂的女子。

等秦紅棉停下來的時候,陸羽毫不猶豫地將她擁入懷裡,輕聲而又誠摯地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秦紅棉死命地錘了陸羽幾下,然後認命般閉上眼睛,一副我是被逼的可愛模樣。

許久以後,陸羽緩緩鬆開懷裡的女子,與她並肩而立。

悟道境七層的紅袍悽風,靜靜地看著這對俯視自己的男女,神情平靜,只是不知她的心境如何。

距離剛才的打鬥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再次四目相對、觀察打量,雙方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提那些讓彼此很是不開心的事情,彷彿只是初次見面。

此時藏寶閣中已是一片狼藉,上好的天材地寶、丹藥秘籍寶甲等寶物以及一些還算珍貴的書籍孤本,靜靜地躺在灰塵中,給人一種本就如此的奇異感覺。

一時間,三人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陸羽一邊牽著秦紅棉的柔軟素手,一邊漫不經心地敲打著佈滿裂痕的木質欄杆,神情漠然而冷酷。

然後,他忽然輕挑眉頭,直勾勾地看著靜默無語、無法動彈分毫的紅袍悽風。

於無聲處,一聲輕咳便是驚雷。

於沉默時,一道眼神便是閃電。

作為末學晚輩,這般直視一個自己打不過的前輩,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作為少年,當長輩在場時,自己先有動作亦屬無理,然而陸羽還是這樣做了,因為他真的想看清楚,膽敢硬闖藏寶閣、想要殺死中州秦家直系子弟的人是什麼樣子。

玉虛老頭兒只是看了陸羽一眼,就知道後者在想什麼,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如來時一般,消失在那個被陸羽撞出的大洞中。

秦紅棉抬頭看了陸羽一眼,眼眸中閃過一抹擔憂,她想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欲言又止地站在那裡。

紅袍悽風不再盯著陸羽看,而是半低著頭,很是認真地看著腳下的地板,看著鋪灑在地板上的凌亂雜物,有木屑、有碎瓦、有塵土,彷彿看不到陸羽那如刀鋒一般鋒銳的目光,神情淡然而平靜。

陸羽靜靜地看著紅袍悽風。

此時的悽風,與之前大殺四方、縱橫無敵的那個紅袍悽風,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氣息依舊深不可測,面色依舊冷如寒霜,雙眉依舊如兩道柳葉,雙唇依舊淡若死屍,然而那股癲狂與殺意,盡數鎖在了那件模樣普通的紅色衣袍之內,並沒有向外界宣洩半分。

那件看似模樣尋常普通的紅色衣袍,並不真的是普通衣袍,而是一件玄階上品的寶甲。

這件寶甲的來歷很不簡單,據說是出自一座上古洞府,也是當今齊王親自贈予悽風的禮物。

穿著這件玄階上品寶甲的紅袍悽風,不僅僅是一位悟道境的強者,更是齊國的一等供奉,一個可以在齊國王城內自由行走的俗世裡的大人物。

陸羽雖然不知道紅袍悽風的具體來歷,但藏寶閣外的齊翰林一行人,已是將她的真實身份暴露無遺。

紅袍悽風認真而仔細地觀察完地面上的那些雜物,絲毫沒有一點兒階下囚的覺悟,緩緩抬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頰,回望著陸羽的目光,問道:“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陸羽勾起嘴角笑了笑,說道:“因為你的容貌真的很好看。”

這話自然是沒有人信的,不過也沒有人無趣到揭穿這樣一個沒有意義的藉口推辭。

紅袍悽風勾了勾嘴角,那張略顯豐腴的臉上,多了一抹古怪的笑意,清聲說道:“看來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不管是應對什麼樣的女人,都忍不住口花花,既讓人討厭,又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

陸羽微微一笑,隨即,他再也笑不出來,因為某人的手,已是緊緊地攥住了他腰間的軟肉。

隨著五根纖細手指的扭動,陸羽的嘴角及眼角微微顫抖了一下。

陸羽的動作雖然很是輕微,但依舊絲毫不露地落入了紅袍悽風的眼中。

悽風嗤嗤笑了幾聲,語氣怪異地說道:“要不我在這裡等你們?速戰速決可好?不知道一柱香的工夫夠不夠?”

陸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地說道:“至少要兩個時辰,一柱香的工夫,你是看不起我嗎?”

紅袍悽風的笑容充滿了曖昧,少了幾分之前的冷酷淡漠,多了幾分女人的味道。

“少在這裡吹牛,就你,不過是一個童子雞罷了,逞什麼能?”

陸羽剛要張嘴說什麼,被秦紅棉一把揪住了耳朵。

不等秦紅棉用力,陸羽立即乖乖地停嘴,一副懼內賢夫的模樣。

直到這時,一直站在角落裡的秦紅玉再也忍不了了,沒好氣地呵斥道:“想秀恩愛就換個地方去,想纏綿就去隔壁客棧纏綿,在這裡溫存個什麼勁兒?難不成真的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活春宮?”

“酸,真酸,酸溜溜的酸!”陸羽嘖嘖了幾聲,旁若無人地說道:“誰想走誰就走,反正我不走。”

“陸大公子,你是在針對我嗎?”秦紅玉針鋒相對道。

“豈敢豈敢!秦老闆貴為青州北海城藏寶閣的老闆,又是中州超級家族秦家的直系子弟,我這樣的一個散修,又豈敢針對您?難不成我是活膩歪了嗎?”

陸羽雖然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嘴角的那抹譏諷神情,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到他字裡行間的譏諷意味。

秦紅玉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陸羽這傢伙吃錯了什麼藥,竟是如得了癔症的狂徒一般不可理喻。

“這傢伙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對我如此冷淡?難道我得罪他了?還是我做過什麼讓他不舒服的事情?”

秦紅玉心中閃過這些想法的同時,只覺得自己好像在不經意間丟失了什麼東西,那是別人苦苦追尋一生而不可求的東西。

不等秦紅玉回神,陸羽已是拉著秦紅棉離開了五樓,只留下了一句話。

“秦老闆,下個月就是我和紅棉的大婚日子,希望你能光臨我們的婚禮,不要遲到喲!”

秦紅玉靜靜地站在原地,心中響起無數道嘆息聲,既沒有說要去,也沒有說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