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接管醫院後,來看病的人就少了很多,不足以往的一半。奉幣成了廢紙之後,來看病的就更少了。

往往一天到頭也見不到個病人。

倒是外科病房裡,還有幾頭由趙本善負責的鬼子傷兵,都是被趙本善截了肢的殘兵。

一天兩次例行檢查,上午一遍,下午一遍。

“三號床恢復的還不錯,體溫已經降下來了,創口也有了癒合的趨勢。

可以不用重點觀察了,保持正常用藥就行。”

趙本善全心全意的給鬼子殘兵做例行檢查,關心著他們的死活。然而病床上的鬼子殘兵,卻絲毫不領情。

“嗚嗚……嗚嗚嗚……”

雙眼瞪的溜圓,恨不能殺了趙本善而後快。鑄鐵的病床在劇烈掙扎下,被晃動的吱嘎作響,不堪重負。

趙本善沉眸掃了一眼,不慌不忙的緊了緊病床上的紮帶。

“紮帶有些鬆了,是時候讓院裡換新的了。”

又低頭檢查了一下鬼子殘兵嘴裡的嚼子。

“嚼子也舊了,最好一起都換了。”

轉頭對著護士叮囑道:

“記住了,病患被截肢後往往無法接受現實,自殺的機率非常高。

嚼子和紮帶能有效防止病患自殺,千萬不能疏忽了,一定要定期檢查,定期換新。”

護士連連點頭。

“記住了,趙醫生。”

趙本善可不是真的心善,在這裡發慈悲,才救活這些鬼子傷兵的。

只因在趙本善看來,這些鬼子傷兵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最多就是火化後裝進骨灰盒,擺在奉天神社裡。

可要是活著,那就是殘兵!鬼子軍部要一直養著他們才行,這些殘兵不僅要吃要喝,還要有人照顧。

這就叫,因糧於敵。

……

給鬼子殘兵做例行檢查的時候,趙本善心裡一直惦記著,田秉文口中說的那個昨晚特務處送來的人。

必須要找個合適的理由,進去確認一下特護病房裡的人,到底是不是要營救的那個送金人。

同時,還要摸清楚特護病房裡外,特護把守的情況,方便制定營救計劃。

所以在給鬼子殘兵做完檢查後,趙本善很是自然的帶著護士,往外科特護病房的方向走。

特護病房沒和普通病房在一起,而是在二樓,要上了樓梯後再過一個轉角才能到。

就在趙本善帶著護士,走過轉角的時候,兩個原本坐在走廊長椅上的男人,一左一右將趙本善攔下。

眼神冰冷的上下打量著趙本善。

“什麼人?”

戒備的樣子,就差把‘我是特務’這幾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醫生,我是外科醫生。”

“證件!”

趙本善是穿著白大褂的,身邊還有護士跟著,可這兩個特務還是拿著證件,擺在趙本善臉旁,比照著看了好久。

“趙本善,滿洲第一醫院,外科。”

確認證件沒有問題,特務反手將證件拍在趙本善的胸口上,一臉不屑的擺了擺手。

“回去,這裡已經戒嚴了。”

“醫院規定,所有病患都要接受例行檢查,防止病人出狀況。

你不讓我檢查,出問題了怎麼辦?”

見趙本善還要堅持,特務頓感不悅。

“能出什麼問題!”

說話間,推搡著趙本善往後退。

“嘿,你這人是聽不明白話,還是怎麼滴?我說這裡戒嚴了,不用檢查了,明不明白?”

這次雖沒進得了特護病房,但特護病房前這條走廊的情況,還是被趙本善摸了個清楚。

前前後後,一共有八個特務。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說不得旁邊的房間裡,有沒有其他特務埋伏。

如此嚴密的看守,讓趙本善越發堅信特護病房裡的人,就是自己負責營救的送金人。

回辦公室的路上,同行的護士在趙本善身旁發起了牢騷。

“特務處送來的人,躲還來不及呢。趙醫生,你說你往上湊什麼啊!”

這一句牢騷話,倒是提醒了趙本善,自己剛才有些過了。

…………

被特務驅離的趙本善,只得回辦公室想其他辦法進特護病房。

不想剛回辦公室不到一個小時,外科主任田秉文慌里慌張的跑了進來。

“老趙,特護病房的病人吐血了,你趕快過去看看。”

聽聞此言,趙本善心頭一喜。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先前藉口例檢,想進特護病房不成,如今竟被人主動要求著進去。

但趙本善並沒有立即起身,去特護病房。

而是端起了茶杯,淺淺抿上一口。

面上平靜如秋水,是半點不著急,半點不著慌。

“想攆我走就我得馬上走,想讓我去我就得馬上去?把我當什麼了?”

將茶杯往桌上一磕,雙手架著膀子一抱,全然不理田秉文。

“反正上午該做的檢查我已經做完了!不去,誰願意去誰去。”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立刻答應去,否則是個人都看得出自己太積極了。必須要擺好架子,讓他們給出一個不得不去的理由。

如果不這樣,先前那次主動試探,可就太容易讓人懷疑了。

田秉文見趙本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頓時慌了。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趙本善身前,小心勸說。

“老趙啊,早上我不該那麼說你,是我錯了還不行嗎?

可這是特務處送來的人,要是死在咱們外科的病房,咱們誰都脫不了干係。”

趙本善把臉一扭,不去看田秉文。

“咱們外科又不是隻有我一個醫生,老劉、老馬他們都能去啊!再說了,你是外科主任,你去也行。”

被趙本善這麼一說,田秉文被羞臊的臉上泛紅。

“我是什麼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能看明白怎麼回事,就不過來找你了。

你可是咱們外科的第一刀,這個時候你要是不去,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武藤院長那邊,我也沒法交代啊!”

說著,更是架起了趙本善的胳膊,將人往外拽。

“老趙,就當是我求你了行不行?”

半推半搡間,趙本善也就半推半就的站了起來,跟著田秉文往外走。

但演戲還是要演全套的,趙本善邊走邊說。

“田主任,我這也就是衝你!要不然,我可管他是特務處還是鳥務處。

你是不知道,剛才我去做檢查的時候,他們的人是怎麼對我的……”

牢騷發足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趙本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去的。

如此一來即便有人懷疑趙本善,先前那次去特護病房顯得太積極,也有話能說得過去了。

……

去往特護病房的路上,田秉文擔心趙本善半路反悔,一路上都沒有鬆開,架著趙本善的手。

趙本善就這樣,和田秉文肩並肩的又到了特護病房前的那個轉角。

把守轉角處的,還是先前攔住趙本善的那兩個特務。

再次見面,趙本善可不管著他們,抬手指著兩個特務的鼻子。

“嘿,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我現在要進去做檢查了!”

見趙本善指著鼻子罵人,其中一個特務還想反抗,不想剛站起來,便被一旁的特務拉了回去。

同行的田秉文趕忙勸說趙本善。

“老趙,嘴下繞人,嘴下繞人!”

趙本善可不想輕易放過,依舊指著兩個特務的鼻子罵。

“你們兩個是聽不明白話,還是怎麼的?我說我要進去做檢查了……”

剛才在辦公室,趙本善是把牢騷發足了,那現在也得罵足了。要不然,前後行為不一致,還是會惹人懷疑。

“快別說了,快別說了!”

見越罵越難聽,田秉文拉著趙本善不由得加快腳步,趕快進到特護病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