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崔瀾,十七歲時嫁給了陳家大公子陳雁鴻。

新婚燕爾,陳雁鴻和原主共度了一段耳鬢廝磨的美滿時光。

期間,二公子陳鶴琴也娶了青梅竹馬的柳家大小姐柳青棠為妻。

原主跟柳青棠在閨閣中就認識,兩人關係不錯,現在成了妯娌就更要好了,每日都有說不完的話。

一對兄弟娶了一對好友,彼此親近和睦,在京城中也算一段佳話。

直到兄弟倆外出遇到了山匪,這樣平靜溫馨的日子才被打破。

二公子陳鶴琴被山匪亂刀砍死了,原主的丈夫大公子陳雁鴻活了下來,但是,陳雁鴻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假稱死的是大公子陳雁鴻。

而他,搖身一變成了二公子陳鶴琴。

仗著自己跟陳鶴琴一模一樣的相貌,以及平時對弟弟陳鶴琴各種習慣的瞭解,陳雁鴻將陳鶴琴模仿得惟妙惟肖。

偶爾露出一兩個破綻也不打緊,陳父陳母會替他遮掩的。

陳父陳母其實知道大兒子為何非要把自己偽裝成二兒子,為了柳青棠。

柳青棠跟兄弟倆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柳青棠多才多藝,靈氣逼人,兄弟倆都對她有意。

只是陳鶴琴和柳青棠情投意合得太明顯,陳雁鴻知道肯定自己搶不過弟弟,不想當小丑,所以很少表露出來。

藉著陳鶴琴身死這個天賜良機,陳雁鴻乾脆把自己變成了弟弟,堂而皇之擁有了柳青棠,並提出了兼祧兩房。

所謂兼祧,就是寡婦內嫁給亡夫的其他兄弟,那個兄弟可以繼承亡夫的全部財物。

原主不肯同意,卻在這時查出了身懷有孕,只好留下。

陳雁鴻順利地兼祧了兩房,左擁右抱,美人在懷,原主跟柳青棠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微妙尷尬了起來。

原主對陳雁鴻還算熟悉,時間一長,開始察覺到了不對,覺得陳雁鴻的許多習慣都像極了自己的亡夫,簡直就像亡夫在世一樣。

原主一邊覺得荒謬,一邊又忍不住往那個方向去靠,越靠越覺得像。

於是忍不住試探了一二,終於在偷聽到陳雁鴻和心腹的對話時,確定了這點。

原主勃然大怒,由衷覺得噁心和憤怒,當即就要爆發,陳雁鴻警惕地發現了不對,搶先一步把懷胎六月的原主掐死了。

“這件事絕對不能鬧出來讓青棠知道,崔瀾,是你非要自尋死路的,怪不得我。”

*

“瀾兒,雁鴻沒了,娘知道你傷心,可日子總要過下去……”

陳母拉著崔瀾的手抽噎著,想起自己早死的二兒子陳鶴琴,陳母的哭聲真情實意了許多,幾度哽咽。

陳父只好咳嗽一聲,接過話茬:“瀾兒,你個女兒家沒人照顧也不行,我們便想著讓鶴琴兼祧兩房,以後,由他照顧你,你意下如何呢?”

崔瀾還沒說話,旁邊的柳青棠已經跳腳了,嘟囔道:“這怎麼行?”

陳父陳母眼神頗為凌厲地瞪了柳青棠一眼,柳青棠委屈地癟癟嘴,抬眼看向自己的丈夫。

陳雁鴻的心軟了軟,像模像樣出來說了幾句不想辜負柳青棠之類的情話,唱個紅臉,然後就被唱黑臉的陳父陳母給訓斥了。

柳青棠見公婆如此堅持,有些不甘地咬住了嘴唇。

難道……真要和別人分享自己曾經海誓山盟的丈夫嗎?

可是,崔瀾也怪可憐的……公公婆婆又都這麼堅持……

柳青棠內心天人交戰。

陳父陳母見柳青棠不說話了,期待地將目光投向了崔瀾。

崔瀾笑著把手從陳母手裡抽出來:“想都別想,當老孃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陳父陳母的臉瞬間就黑了:“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我就這麼說話,怎麼了?此地不留我自有留我處,來人,把我的嫁妝都收拾好,咱們即日就搬出去!”

陳父陳母瞬間急了,他們一家為什麼那麼急切地想要把原主綁住?還不是因為原主有一幅格外豐厚的嫁妝!

陳府早就入不敷出,只有個空架子好看罷了。

今年一年陳家就辦了兩場婚事,雖然收了點禮金,但也還沒回本呢,虧空大了去了。

崔瀾要是留了下來,看見府裡虧空成這樣,她好意思不把嫁妝拿出來貼補嗎?

陳父猛然站了起來,怒道:“站住,我兒屍骨未寒,你竟然不想著他守孝,小心我去官府告你!”

崔瀾腳步絲毫不停,紅唇輕啟:“那你去吧,傻叉。”

本朝風氣很歪,受到類似程朱理學的學派影響,對女子貞潔的要求很高。

寡婦、二嫁都是受人歧視的存在,前世原主之所以會留在陳家,一方面是因為有了孩子,另外一方面就是,原主就算回孃家再嫁,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

但崔瀾不一樣,崔瀾是個掛逼,她都穿越那麼多世界了,要是還能受委屈,那就真白活了!

陳父陳母見她執意要走,氣了個倒仰,陳雁鴻錯愕地盯著崔瀾的背影,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陳父陰鷙地道:“沒事,夫死寡婦守孝一年乃是約定成俗的規矩,崔瀾不肯遵守,說破天也是她沒理,到時候說不定還得求著咱們讓她回來呢。”

柳青棠目光顫抖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家人般,細細地打量著他們,接著又快速收回了目光。

崔瀾沒有回孃家,她嫁妝裡有座二進的院子,暫時搬去了那裡。

抬手摸了摸肚子,此時原主已經懷孕了,還不到一月。

崔瀾給自己吃了一顆無痛不傷身的小藥丸,把它流了。

她可不想生陳雁鴻的孩子。

第二天就開始開始活蹦亂跳地搞事了。

什麼入皇帝的夢讓他看到崔瀾被“神仙”點化啦,什麼整座京城烏雲密佈只有崔瀾的小院金光照耀啦,比如皇帝白龍魚服“偶然”撞見崔瀾施展神通啦……無所不用其極,很快就給自己撈了個國師噹噹。

當今皇帝是個庸碌之輩,不昏庸,但也沒精明到哪去。

崔瀾隨便給他幾顆藥丸就能把人忽悠得one愣one愣了。

陳家人等了一天又一天,沒等到崔瀾和崔家人上門求和,反而等到了崔瀾成為國師的訊息!

“什麼?國師?你聽錯了吧?”陳父疑問三連。

陳鶴琴眼神恍惚,怎麼也沒想到,崔瀾還有這番機遇和本事。

所有人都以為崔瀾是在裝神弄鬼,剛巧唬住了他們迷信的陛下。

咳,事實也確實如此。

不過崔瀾裝得比較好罷了,還成功給旱災嚴重的地區求了幾場雨,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然後琢磨著時機差不多了,便派人告訴了柳青棠真相。

陳鶴琴早就死了,現在頂替他活著的是陳雁鴻的真相。

柳青棠如遭雷擊。

基本沒費多少功夫,柳青棠就接受並相信了。

這些天來陳雁鴻身上那些被她忽略的異樣,一一浮現到眼前,柳青棠鐵青著臉,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既是哭陳鶴琴,也是哭她自己!

陳雁鴻這個賤男,竟然矇騙自己!

原主的性子沒那麼剛烈和強硬,得知陳雁鴻假死時都能氣成那樣,更加別提咋呼的柳青棠了。

前世,柳青棠是因為意外難產,這才早早撒手人寰,否則,陳雁鴻就算能瞞過她一時,也絕對瞞不了一世。

柳青棠愛慕的是那個會陪她吟詩作對、撫琴聽曲、志趣相投的陳鶴琴,而非裝模作樣、虛偽心機、畫虎類犬的陳雁鴻。

就算他們長著一樣的臉也不行!

柳青棠自覺受到了奇恥大辱,什麼都顧不得了,當即讓人備馬飛奔回了孃家。

哭哭啼啼訴說了委屈之後,柳家人憤怒之餘,也有點為難了。

這事不好搞啊,真鬧出來,損傷的還是柳青棠的名聲和形象。

旁人不會說陳雁鴻頂替弟弟身份的行為有多天怒人怨,只會說柳青棠不乾淨,先後跟了兩兄弟。

柳青棠眼淚流得分外洶湧,難道就要這樣把事情含糊過去,繼續毫無芥蒂地跟欺騙自己的大伯哥一生一世嗎?

她不甘心!她光想一想就覺得噁心!

很快,柳青棠迎來了轉機,成功求雨了幾次在人們心中地位無限崇高的崔瀾,預感出了人間有妖物降世。

那隻妖物,赫然就是陳雁鴻!

或者說,陳雁鴻皮囊下的怪物。

崔瀾端著悲天憫人的假笑:“本國師已經算出,當初陳家兩位公子同時遇到山匪,陳雁鴻為活命將陳鶴琴推向了山匪手下,後來,兄弟兩個雙雙身死,而那妖物趁虛而入佔據了陳雁鴻的皮囊,頂替他回到了陳家。”

崔瀾毫不客氣地摸黑著陳雁鴻的名聲,最後總結道:“此妖物一日不除,舉國難安。”

皇帝倒是對崔瀾深信不疑,但也有些沒見過崔瀾神通的,心裡嘀咕崔瀾不會是在故意打擊報復吧?

崔瀾高坐在臺上,陳雁鴻和陳父陳母都被壓到了她面前,他們嘴裡不停喊著冤,陳雁鴻更是要被嚇瘋了,聲聲喊著崔瀾的閨名。

崔瀾笑了笑:“是非真假,一驗便知。”

說著,崔瀾抬了抬手,兩個宮人抬上來一面巨大的鏡子,照的人纖毫畢現。

任何人走到鏡子前,都是自己原本的模樣,唯有陳雁鴻,被照出來的是一副妖鬼模樣!

看著鏡中那個渾身黑氣看不清五官的妖魔,所有人都震驚了,膽大的紛紛擋到了皇帝和崔瀾面前護駕,膽小的就跟兔子一樣,一蹦三尺高。

“妖怪,有妖怪啊!”

“太嚇人了,娘啊……”

連陳父陳母都信了。

他們張著嘴巴,愕然地看著陳雁鴻,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兒子,其實都已經沒了?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個妖物在跟他們同吃同住?

陳母尖叫一聲,鬢髮凌亂地撲了上去,瘋狂扭打陳雁鴻:“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我的兒!我的兒!”

陳父陳母一瞬間像是老了十歲。

陳雁鴻拼命解釋:“我不是,我沒有!我是陳雁鴻,爹孃,我是陳雁鴻啊!我不是妖怪,你們肯定認得我是不是?”

但是看在眾人眼裡,卻是一個渾身黑氣聲音粗嘎的妖魔在做最後的掙扎。

所有人都用厭棄、嫌惡、怨恨、否定的眼神看著他。

吼到最後,陳雁鴻自己都恍惚了,他到底是誰?陳雁鴻?陳鶴琴?還是……妖魔?

“啊!!!我到底是誰?我是誰啊?”陳雁鴻披頭散髮,瘋瘋癲癲地捂著腦袋尖叫。

眾人竊竊私語,皇帝低聲請示崔瀾應該怎麼處理這個妖魔?

崔瀾說出口的話格外的惡毒:“燒死吧。”

“不!!!”

陳雁鴻再次爆發出了一聲大叫,匍匐著想要上前,卻被侍衛們拖走了,淒厲的慘叫聲傳出很遠很遠。

這場熱鬧散後,柳青棠被允許抬著全部嫁妝回到了自己家,她複雜地望了一眼破敗不堪的陳家,還有滿頭花白被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陳父陳母,轉過身,走得沒有絲毫猶豫。

解決完所有仇人後,崔瀾就開始針對那個該死的,打壓女子地位、強調女子貞潔的學派了。

崔瀾森森一笑,不把他們整得後悔來到這個世上,崔瀾名字倒過來寫!

耗時兩年,那些學派的官員都被崔瀾斬草除根了,受教於崔瀾國師府的女官們開始在朝堂生根發芽。

總有一天,她們會徹徹底底,踩在那些男官頭上。

有崔瀾在,那天就絕不會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