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從山上來

就這麼讓猴兒看著青雲觀，也不知會不會嚇著香客。

江離想了想，若是那些兇巴巴的獼猴還有可能，袁拜月這樣通人性的金猴，大家應該都挺喜歡。

山路曲折，在山上看時還不覺得，走在路上才知其陡峭。

饒是江離已經武道小成，走到轉彎處卻突然斷路，看著面前的萬丈懸崖也是一身冷汗。

難怪平常沒人來拜，真有誠心的求道者恐怕在這山路上走上幾個來回，人也就沒了。

江離無奈，只得以金剛符化用出的符印附著於削平的樹枝上，每遇歧路，便將樹枝刺入山石，充當扶手。

就這麼走走停停，等快走到山下時，已經到了傍晚。

江離卻也不急，三清山上有劫雷照應，除了那日蛇妖之外，從未曾見過有其它妖魔闖入。

至於些許虎豹豺狼，正好打殺了做個牙祭，他可不是吃素的道士，終日在山上吸風飲露，都快忘卻人間五味了。

眼見夕陽西下，碗大的紅日被山峰遮擋，卻還未見著人煙，江離無奈四顧，準備先找個臨時的落腳處。

正當時，江離忽然聽到談笑聲，心中一動，朗聲道：“善人請留步！”

行走之時，道袍撩起枝葉，發出簌簌之聲，還在與李家子談笑的王家二郎面色一變，提起獵槍對著江離的方向冷喝道：“誰？！”

與此同時李家子也挽弓搭箭，對準了聲音傳來的地方，同時眼觀六路，防止有他人暗中偷襲。

“兩位壯士請慢，我是山上的道士，冒然打擾，還望恕罪。”

卻見一名人影從樹木中鑽出，其身穿青灰百納道袍，腰挎青黑葫蘆，眉眼方正，容貌俊朗，氣度不凡。

山上的道士？

兩名獵戶面面相覷，李家子忽地反應過來，“可是三清山上青雲觀中的道士？”

江離含笑道：“正是。”

王家二郎朝著李家子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收弓將一支火摺子扔在了江離腳下：“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若是白日遇見江離，二人自然不懼。

可是現在已近黃昏，又已到了三清山的交界處，不妨有膽大的妖魔混入山中，佯裝做良家子，行害人之事。

不可不防！

江離撿起地上的火摺子，暗紅的火星中映出一張帶著血色的面龐，再看其腳下微弱的影子隨著火星變幻，二人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我在山上靜極思動，意欲前往山下歷練，本來以為要錯過人家，不料偶遇二位居士，還請二位居士指點來路，我自去便是。”

江離也意識到自己的出場方式有些突兀，於是委婉的說明了來意。

李家子見江離言談之間全然不像自己這等粗人，據實有理，談吐有度，頓時好感大增：“道長客氣了，我等二人正要回村，還請跟上就是。”

“貧道謝過二位居士。”江離朝著二人作揖道謝，二人趕忙擺手還禮。

大概是為了照顧江離，二人刻意放慢了行走的速度。

兩人皆是做獵戶打扮，背弓挎箭，腰間圍著一塊獸皮，各自穿戴熊虎皮帽，一人腰挎野兔，一個槍挑野雞。

透過交談得知，李家子名為李虎，王家二郎名叫王二石。

“二位居士可是才打獵歸來？”江離看著兩人的獵物，好奇問道。

“正是。”

李虎爽快回應道：“前日地動山搖，不知出了何事，山上的雞兔倒是猛地肥碩了不少，一隻趕得上往日三隻了。”

“哦？”江離倒是忘記了蛇妖對凡人的影響，不過聽他們意思，似乎並未見到蛇妖，倒是一件好事。

“我聽人說，有人看到一條黑蛟鑽入山中，據說是蛟龍想要走水化龍，上蒼震怒，方才降下雷劫將其劈死了。”王二石忽然接話道。

推理錯誤，答案正確，江離心道。

“青雲觀地處群山之中，可以眺望三清，不知道長可有所聞？”王二石似是有意無意的問道。

“確有所見，乃是一隻黑色巨蟒觸怒蒼穹，為躲避雷霆方才躲入山中，引發地震。”江離回道。

“啊？”二人聞聲一愣，不是，你來真的啊？

“道長，不知那蛟龍…不對，巨蟒到底長何模樣，身高几許，體長几丈啊？”

山中人到底淳樸，江離言之鑿鑿的一說，李虎立馬就信了，反過來追問那妖魔究竟是何等怪物。

“那巨蟒乃是一隻千丈長的大妖，僅僅一隻鱗片就有房屋大小，渾身青黑，碩大無朋，哪怕未曾化龍，距離化蛟也相差不遠了。”

二人頓吸一口涼氣，又是一陣追問，對於終日為了生計奔波的獵戶而言，這等訊息無異於八卦之於粉絲。

既可以滿足好奇心，又可以作為閒時談資，因而對於能親面巨蟒的江離，二人也不由得產生了一絲敬畏。

神仙妖怪的八卦可不同於村裡的家長裡短，那可真是要人命的。

三人就這樣一路閒侃，逐漸遠離了山林，藉助二人之口，江離也知道了而今天下由大乾執掌。

距離青山村百里之外便有城鎮，千里之外便有大城。至於到底有沒有，他們也不知道，都是從遊腳的商人那裡聽來。

山裡人大約一輩子都住在三清山下，去往百里外的城鎮都要從初春開始準備糧食，前往千里之外的大城簡直是不可想象之重。

忽然江離聽見一道粗重的呼吸，隨即問道：“二位居士，不知山中可有傷人猛獸？”

“自然是有的，山中前日便有大蟲傷人，二人進山就是為降那惡虎而來。”李虎說道。

王二石正要說話，忽然臉色大變，連忙抽出獵槍，喝令李虎挽弓：“虎哥，大蟲，上箭！上箭！”

“嗷——！”卻是一陣腥風，一隻體長兩丈的大蟲驟然從樹木中撲出，長著鋸牙鉤爪，吊睛白額，端是個凶神惡煞。

見王二石持槍，李家子挽弓，大蟲鞭尾一甩，徑直朝著手無寸鐵的江離衝來。

“道長小心！”

“你倒是個會欺軟怕硬的。”看著瞬息間就撲到眼前的惡虎，江離冷哼一聲，猛然甩出手中的葫蘆。

眼見江離逼不得已被迫投葫，李王二人眼中都生出懊悔，惡虎眼中則露出幾分得色。

它已經跟了幾人一路，為的就是一嘗江離這塊“精羹細膾”。

自從那日蛇血啟智以來，因為畏懼山中雷霆，它主動離開了三清山主峰，前往山外捕獵。

一般的人，它是不屑去吃的。

青山村中的人身上濁氣太重，還不及山上的猴兒來的爽口。

可是這道人不同，其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韻味，是他身旁那兩隻站著走的猴子不能比的，倘若將他吃下，恐能增加百年修行！

只是不知為何，它總覺得江離身上帶著一股若隱若現的威脅，故而一直不敢近前。

眼見他們馬上就要走出山林，它才終於急了，從叢林中撲出，想要奪了道人性命。

葫蘆？那是什麼東西，輕若無物，挨它一下又何妨？

猛虎的眼中閃過戲謔的神色，可是卻發現三人之中，唯有江離的表情始終平靜，方才感到些許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