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顧長樂整個人已然混沌不知了,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而這變化也委實太過快了一些,以至於顧長樂的腦子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太多太多雜七雜八的念頭,以及前世的回憶,今生的種種痛恨彷彿都交織在了一起,讓她整個人的意識都開始混亂了起來。
眼睛半眯著,顧長樂覺得,自己似乎連支撐眼皮的力氣都快要失去了,眼下,她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更是想不出,司徒雲庭的話裡,有著什麼不妥的地方。
不過,這事情到這裡,竟然還不是結束。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顧長樂好像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眾人的議論聲,最後,則化為幾聲重重的喘息。
“感謝這位先生及時出手。”帶著幾分輕喘,陸飛揚的語氣頗有幾分鬆了一口氣的味道。
“不必客氣,我也是趕得巧了,本來是打算排隊等候加入基地的,恰好聽到你們的聲音,這才莽撞的出手攔阻。”司徒雲庭的聲音溫柔和煦,好像是春雨一般,能滋潤人的心靈,可聽在顧長樂的耳朵裡,這聲音卻像是一把把凌遲的鋼刀。
“不管怎樣,還是要多謝先生了,這女人的身份實在特別,一旦讓她成功脫逃,我們也是麻煩的很。”陸飛揚的聲音裡明顯有著明快的笑意。
“能為基地做出一分貢獻,在下十分的榮幸,只是……”司徒雲庭遲疑了一下,隨即小聲說道:“如果剛剛在下沒看錯的話,這位姑娘,嗯……她的眼睛……”
司徒雲庭說的很遲疑,言語間也有著幾分的躲閃,可這幅模樣,卻那麼恰到好處的討得了陸飛揚的歡心。
“實不相瞞,這女人是喪屍。”陸飛揚的聲音極低,但司徒雲庭聽的清楚,顧長樂也是聽的清楚明白。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一般,司徒雲庭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破綻,可眼底卻是連半點驚訝都無,“這樣奇特的喪屍,在下還是第一次見,不過這樣的生物,實在是太危險了一點,喪屍這種生物,想要真正讓它們生機絕滅可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這般特殊的。”
“這位大哥,在下多言一句,這喪屍,我看怕是一把火燒了,才能真的乾淨。”司徒雲庭說的很小心,似乎還帶著幾分膽戰心驚的樣子,像是真的怕顧長樂從地上跳起來,狠狠的給他一下的樣子。
聽到這,接下來司徒雲庭又說了什麼,顧長樂是一句也聽不見了,她只覺得耳邊像是過火車一樣,轟隆隆的炸響著,那巨大的噪音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沖垮了一般。
一把火,燒了……
這五個字瘋狂的在顧長樂的心間盤旋,她知道這司徒雲庭心狠手辣,可顧長樂卻也沒想到,對方竟狠毒到如此地步,不管怎麼說,自己跟司徒雲庭,那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交情,雖然,這一切顧長樂知道,根本沒有一點分量,可卻也想不到,司徒雲庭會獻出這樣惡毒的計策。
眼前一黑,顧長樂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一響,整個人就這麼失去了意識,在跌入黑暗之前,顧長樂的耳邊,就只剩下月月焦急的呼喊,可這,依舊拉不回顧長樂消散開來的意念。
等顧長樂再次醒轉,已然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劇烈的疼痛著,自從變成喪屍以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這般疼痛過了。
這是來自於皮肉筋骨的疼痛,跟她每一次淬鍊身體時候的疼,似乎又有不同,那疼痛灼燒至極,瘋狂的蔓延著,像是要吞噬了她整個人一般。
極其費力的抬了抬眼,顧長樂只覺得眼皮如有千斤重,幾乎是耗費了全身的力氣,她才勉強睜開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顆顆紫黑色的淚水,瘋狂的從眼眶中流淌而出,她顧長樂何德何能,在這麼個時代,還能享受一次火刑。
滔天的大火將她包裹其中,濃濃的煙霧已然阻隔了視線,可顧長樂卻覺得,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一刻將這一切看的這樣清楚明瞭過。
“顧長樂,你真是個傻瓜,你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在心裡大聲的怒罵著,顧長樂的眼淚流淌的越發洶湧了起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顧長樂早就知道,也早就明白,可在此之前,她卻總是參不透其中的道理。
想要將自己跟人類徹底的劃開一道界限,說的容易,做起來卻哪裡有那麼簡單,顧長樂總是忍不住的,一次次的放縱自己,麻痺自己,說服自己,不要真的和人類為敵。
這種莫名其妙就轉化成反派的感覺,顧長樂半點也不喜,所以即使經歷了那麼許多,顧長樂也總是沒辦法讓自己的心就這麼向著黑暗跌落下去,她總是相信,這世界是善良的美好的,骯髒和惡毒,只是那偏僻而又狹窄的東西。
可事實呢,那般的殘酷,一切的一切都在證明著,顧長樂是錯的,她是喪屍,她是人類永遠無法接受和容忍的喪屍,即使她什麼也不去做,腦門上就按著必死的徽章,人類根本不會像她一樣,認為大家都是同類,捨不得痛下殺手。
滔天的火蛇,不停的焚燒著顧長樂的身體,可更多的,卻是焚燒著顧長樂的心。
那本來一片赤誠柔軟,溫暖而善良的心,在這一片大火之中,一點點,一絲絲的被燒燬殆盡。
她顧長樂何錯之有,淪落至今天,她又究竟做了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蒼天不公,人類無情,她顧長樂就是那傻瓜中的極品,竟然在這末世還講究情,講道德,講善良,今日若死,也是她自討苦吃。
“人類!”沙啞的聲音,從那漫天大火中飄散而出,那樣的細微,那樣的沙啞。
“若我重來,我定要你們萬劫不復,我顧長樂,從此與這天下人……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