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半喪屍

時間依舊片刻不停的流淌著，轉眼間，顧長樂已經醒來足有七日了，七日的時間，顧長樂唯一做的事情就只有一樣，那就是靜靜的躺在床上，等待著那老人的照顧。

顧長樂不知道自己傷的究竟有多重，但卻很清楚，這一次自己死裡逃生，怕是得了天大的運氣，一個重傷陷入火海的人，會傷到何種模樣，顧長樂連想都不敢去想。

老人似乎有著很神奇的異能，如果顧長樂猜的沒錯的話，那應該是一種極為另類的治癒型異能，之所以說是另類，那是因為老者的身份，雖然老人從未說過什麼，可顧長樂看對方的眼睛就知道，老人是和自己一樣，存在於這天地間，卻又不能融於這天地間的特殊喪屍。

老人的話很少，每天都是沉默著來為顧長樂或是治療，或是送一些飯食，只是偶爾會交談幾句，但也是言簡意賅，對於老人的情況，顧長樂是兩眼一抹黑，半點也不瞭解，只能任憑自己去猜測和推斷。

七天的時間，在加上昏迷中那不知道多少個日夜，顧長樂的耐心已經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心裡壓抑的仇恨還好，可更多的，是顧長樂的憂慮，自己一走不知道多少日子，聖域那邊也不知道如今是什麼情況，大家是不是又會擔憂她。

臥病在床的日子，人總是煩躁的，容易胡思亂想，顧長樂甚至覺得，自己在這麼枯躺下去，整個人都會發瘋，好在，這結束的日子來的也快。

在顧長樂甦醒後的第十天，她終於感覺到了雙腿重新有了知覺，這些日子，她就好像一個高位截癱的患者一樣，除了意識是醒著的，身子沒一處可以動彈。

“好了，你可以下來走走了。”老人粗嘎的聲音依舊那般刺耳，可聽在顧長樂的耳朵裡卻如同仙樂。

粗糙的大手支起了顧長樂的脊背，在老人的幫助下，顧長樂極其費力的撐起身子，緩緩的挪動著僵硬麻木的雙腿，足足花費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顧長樂這才終於站了起來。

冷汗，打溼了脊背，身體上那痠麻疼痛的感覺，卻壓制不住顧長樂的喜悅，等待了這麼多天，她終於向著痊癒又邁進了一步，能夠行走，對於一個人而言，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顧長樂欣喜非常，眼底甚至都泛起了淚花，可她的欣喜還沒等持續多久，就被老人打斷了去，只見老人蹣跚著腳步，緩緩的挪動著一個落地鏡走到了顧長樂的身前。

“想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麼？”老人低沉的說著，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微微一愣，顧長樂心裡一緊，不知道為什麼，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在老人話音落下的瞬間就這麼升騰而起。

深吸了一口氣，顧長樂嚥了咽口水，艱難的邁開腳步，向著鏡子的方向走了過去，很快，鏡子裡就映出了她的模樣，而那鏡中的樣子，讓顧長樂整個人都看呆了。

鏡子中的女子，只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袍子包的緊實，除了女子的臉，再無一處袒露在外，女子的身形瘦弱的如同枯木，彷彿一陣風都能吹出好遠，可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女子的臉。

手指顫抖的伸向了臉頰，顧長樂的鼻尖忍不住的抽動著，這張臉，這張臉，哪裡還是她顧長樂的如花美顏。

指尖傳來的觸感，讓顧長樂忍不住的想要尖叫出聲，她只有緊緊的咬著舌尖，才能壓抑住那已經到了唇邊的呼喊，鏡子中的臉孔，儼然已經破敗的讓人無法直視，恐怕這世界上最醜陋的喪屍，也會比她如今美上許多。

那原本瑩白如玉的臉頰哪裡還有昔日的模樣，整張臉蛋看起來如同用破布拼接在一起一樣，殘破不堪，凹凸不平的肌膚，和那近乎焦灼了的大半張臉，讓顧長樂心驚膽寒。

不只如此，原本那一直讓顧長樂引以為傲的長髮，此時早已光禿禿的沒有半點存在過的影子，鏡子中的她，簡直像是那長伴古佛的小尼姑，而且還是最為醜陋的一個。

身子一軟，顧長樂跌坐在地，她是女人，這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可以不愛惜自己的容顏，尤其對於顧長樂而言，前世的她因為喪屍的身份，容貌已然損毀許多，今生終於能保護好自己的這張臉，顧長樂怎麼可能不歡喜。

可現如今，如今的她，比起上一世還有醜陋噁心，這張臉即使是顧長樂自己看到，都忍不住想要作嘔，更何況的是旁人，毀容這兩個字，對於一個女人而言，是何其的殘酷。

紫黑色的血淚，蜿蜒而下，顧長樂無聲的哭泣著，她甚至沒有勇氣再去看那鏡子一眼，生怕會被鏡中的自己刺激到抓狂，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想了許多，可唯一沒有敢去想的，就是自己如今的傷情。

顧長樂知道，在那樣一場大火之中，能活下來已經實屬僥倖，她甚至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接受這接下來殘酷的一切，可當這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顧長樂才知道，那是怎樣的痛苦。

此時的她，簡直如同一個醜陋破碎的布娃娃一般，就是不用去看，顧長樂也知道，黑袍下的身子，必定也不滿了恐怖的傷痕，這於她而言，是多麼殘酷的打擊。

“孩子，知道我為什麼讓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嗎？”老人的聲音又一次的響了起來，這一次，似乎帶著幾分顧長樂幾乎無法察覺的慈愛。

沉默著，顧長樂沒有出聲，只是飛快的擦拭著臉上的血淚，那模樣比之剛剛還要狼狽萬分。

“孩子，記住你今天的樣子，記住你此刻的慘痛，你要記得，這就是你心慈手軟的代價，這就是人類給你上的最生動的課程。”老人沉聲說著，臉色也是越發的凝重了起來。

老人的大手不顧顧長樂的躲閃，用力的捏著顧長樂的身子，強迫著她直直的對著那代表著殘酷的鏡子，“看看你的樣子，孩子，即使是最醜陋噁心的喪屍，也不及你此時。”

“臉蛋損毀，身子也是破碎不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我救了你，此時的你，連哭泣都沒有資格，因為你連命都沒有了。”老人的話，殘酷的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子，瘋狂的撕扯著顧長樂的心，可老人似乎還不打算就此結束。

“你或許還看不清楚，在人類的眼睛裡，我們就如同是那洪水猛獸，是科幻電影裡那些恐怖噁心的異形怪物，我們和人類，天生就是宿敵，是永遠也不可能緩和關係的宿敵。”

“殺了你，在人類看來，就如同殺了一隻噁心的喪屍，不會有任何人類去憐憫你，去寬容你，他們能給你的，只有殘忍，還有更殘忍。”

“心慈手軟，婦人之仁，如今的你，就是為了這兩樣東西，付出了這般慘痛的代價，你懂了嗎？”老人的聲音嚴厲非常，字字錐心。

顧長樂緊咬著牙關，才能強迫著自己不要流淚，她如何能不懂老人話裡的意思，她如何能不明白，這一切是多麼的殘酷，當她顧長樂置身火海的那一刻，那漫天無盡的大火燒燬了她的一切，焚燬了她的希望，她的人生，也焚燬了她整個世界。

顧長樂沒有想過自己可以死裡逃生，可如今苟活於世的她，剩下了只有無邊無盡的痛苦和怨憤，她何錯之有，她沒有負這天下人，可這天下人卻負了她。

“孩子，我問你，人類和猛獸如何能夠和平相處？”老人啞著聲音問著。

搖了搖頭，顧長樂有些茫然無措。

“我告訴你，人類和猛獸想要和平相處，只有一個可能，要麼就是人類殺光猛獸，將剩餘的猛獸圈禁起來供人參觀，要麼，就是猛獸殺死人類，佔據這半壁江山，如今在那些人類的眼裡，我們就是猛獸，你是想做被殺的那個，被圈禁的那個，還是想做佔據這半壁江山的那個？”

老人說著，輕輕的抬起收，緩緩的解開了自己的黑色長袍，長袍下，是一條黑色的寬大褲子，以及老人赤裸的上身，看著老人的身體，顧長樂驚呆了，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那赤裸的上半身，讓顧長樂看的險些嘔吐出來，半個身子，如同人類一樣，光滑的肌膚，平順的肌理，可另外半個身子，卻是腐爛的如同一團腐肉，只差沒有蛆蟲在上面爬行。

這是怎樣詭異的身體，即使是喪屍，怕也不會生出這般詭異的模樣。

似乎很滿意顧長樂的呆愣，老人沉吟了一下，又是開口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人類讓我學習到的東西，如果你做不到心狠手辣，那麼總有一天，你會變的比今日還要悽慘，甚至，變成和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知道我這樣叫做什麼嗎，我告訴你，我這是半喪屍，半喪屍你懂嗎？”

老人哈哈大笑著，粗嘎的聲音裡，包含著數不清道不盡的痛苦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