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薄從懷的臉,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眼下有淡淡的烏青,下巴上有青澀的胡茬,面頰消瘦了一些,整個人顯得有一些頹廢。

熟悉的,是他的眼神,帶著愛意的,還有一些期許和歉意。

對視片刻,我們默契地無言微笑。

短暫的靈魂脫殼讓我有些疲憊,好在並沒有過多的不適反應。

抬了抬胳膊,沒抬得起來,我只能無賴地吐吐舌頭,衝薄從懷做了個“抱”的姿勢。

薄從懷笑了笑,俯下身靠近,將下巴抵在我的頸窩,他的鼻息微微地撲在我的面板上。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雖然無力,但其中飽含著無盡的喜悅,“阿懷,歡迎回家。”

段緣啟一邊走進房門,一邊摸著腦袋,表情有些疑惑,“表嫂,和你一起同來的允嵐上神離開東泱海了。”

我反應遲鈍的大腦想了想,這才反應過來允嵐上神是胡鄰的神稱,立刻有些擔憂,“他還好嗎?”

虞晚在一旁安慰,“放心,我去看過,他的狀態比你們兩個都要好。”

聽虞晚這樣說,我心裡對胡鄰的歉意消減了幾分,代替而來的是更加濃重的感謝。

薄從懷一貫和胡鄰不對付,胡鄰肯幫我找到東泱海,還願意代替我前去聽香喚醒薄從懷,我真的十分感謝。

虞晚和段緣啟分別給我和薄從懷端了一碗湯藥,我們喝下之後他們十分默契地離開了房間。

我和薄從懷依偎在一起,互相傾訴著心中的想念。

其實分離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十天,但是卻像是十年一樣漫長。

我聽著薄從懷給我講述他昏迷的過程,明明是驚心動魄的場景,他卻說的格外簡單,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會害怕。

我握著他的手,因為最近的昏迷,他瘦了一些,本就纖細的手指摸起來更像是皮包骨一般。

“還有,你為什麼那麼傻,你知不知道,靈魂出竅是很危險的事情。”

我靠在他肩上,雙眸垂著看著他的手,“我知道,但是不得不這樣做。”

擺弄他手指的動作頓住,我抬眸看他近在咫尺的側臉,“如果當時換過來,你難道不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嗎?”

薄從懷的唇瓣抿了抿,“我會。”

我滿意地低下頭,蹭著他的鎖骨點了點頭,又聽他在我頭頂說,“正因為我會,所以才擔心你。”

他的聲音繾綣中帶著認真,“如果你因為救我而出什麼意外,我醒過來只會恨我自己。”

我聽出他語氣中的後怕,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這不是無事發生嘛。”

薄從懷突然翻轉手掌,帶著強制地握住我的手,“如果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一定不要冒險。”

“才不要”,我在薄從懷疑惑聲中仰頭看他,“再來一萬次,我的決定都不會變,而且會越來越堅定。”

薄從懷垂眸看著我的眼睛,片刻後,他抬手將我摟緊。

他短促地嘆了口氣,“訴訴,我該怎麼辦……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因為我的安危而威脅到你的安危。”

我拍了拍他的後背,知道他是因為這次發生的事而害怕,

“你早晚有一天需要承認,你的訴訴也可以罩著你的。”

薄從懷被我逗笑,摸了摸我的後腦,語氣寵溺,“好,你是大哥,我是小弟,你罩著我。”

在虞晚細心配藥的澆灌下,我和薄從懷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精氣。

薄矜和和成以苒聽說我們兩人安然無恙地醒了,相伴著來看望。

成以苒坐在榻邊,拉著我的手,千叮萬囑,神情和薄從懷平日嘮叨我時如出一轍。

我在間隙快速地瞄了薄從懷一眼,我算是知道他這麼嘮叨像誰了。

薄矜和話少,只是柔和地對我點了點頭,眸光中滿是讚許。

打完招呼後,他把薄從懷叫到屏風外的前廳,二人對海底裂縫的異變展開了父子之間的交流。

薄從懷是親臨者,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判斷在海底裂縫中對他展開攻擊的怪物究竟是什麼。

因為成以苒的親密問候,我並沒有聽清屏風外的兩人說些什麼。

等待她總算是口乾舌燥地暫時止了話頭,薄從懷卻是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他面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只是笑容下似乎隱藏著不安的情緒,“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熱鬧。”

成以苒笑著放下茶杯,“哎呦我正和玉訴說你們以後多久回來一趟,你阿姐也嫁人了,這湧隆宮平時冷清的很啊。”

薄從懷走到我身後,扶住我的雙肩,“阿母也該抽時間去人界逛逛,現在的人界變化可大了。”

成以苒答應一聲,伸脖子去看屏風外,“誒你父王呢?”

薄從懷依舊是笑,語氣平淡,帶了一點故意的玩笑,“在前廳等你。”

於是成以苒和薄矜和告辭離開。

我陪著薄從懷將他們送離漾清殿的大門,直到二人和身後的侍從都走出很遠,我們兩人攜手轉身往回走。

我拉著他的手在身側晃了晃,“阿懷,你和你父王都聊了什麼?”

薄從懷的表情一瞬變得不太自然,然後立刻收斂,“沒什麼,就是一些族裡的瑣事。”

我突然停住,“咱們以前就約定好了,不對對方隱瞞。”

薄從懷有些尷尬地輕咳兩聲,“你知道了。”

我得意地勾起唇角,“我瞭解你就像瞭解我的腳指頭,你撒謊是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的。”

薄從懷癟了癟嘴,“你這是什麼形容啊?”

我向前探了探身,對著他笑,“讓你提前適應一下陳最那張毒嘴,怕你這麼久沒回盼尋院忘記了。”

薄從懷也笑了,勾了勾我的鼻尖,“沒和他學點好的。”

打鬧著回了房間,薄從懷終於是坐下和我談起了正事。

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觀察著薄從懷的面色,直覺告訴我情況不容樂觀。

他放下茶壺,看著我苦笑了一下,隨即調整了一下坐姿,才開口,

“妖界,可能要展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