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奕狂馳三百里,一路上不僅沒有發現半根妖毛,連妖味都沒有。
按道理,他的奔雷劍比很多擅長飛行的凝丹大妖都要快得多,怎麼可能追丟。
高空之上,這位六劍閣真傳弟子不甘心地俯瞰腳下廣袤的大地。
此處依舊是北盟轄境,但因為地處偏僻,出行不便,所以人口不多。
荒野之中雖然也有零零散散的妖族出沒,但都是不成氣候的小妖。
會不會是那大妖擔心被人發現,中途換了方向?
蕭天奕思忖片刻,便原路返回尋找線索。
……
……
日上三竿,驕陽似火。
這裡是緊挨著妖域的北盟轄境的核桃山,而核桃山下有片村落,名叫核桃村。
此時正有一名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裙的少女,正在操持一頭黃牛翻地。
入夏以來,雨水極少,田裡已經旱得不成樣子。
雖然有引水的水渠,但都被村裡的大姓家戶輪流佔著,根本輪不到少女借渠澆地。
沒辦法,田幼凝只能趕牛翻地。
俗話說得好,鋤頭三寸澤,更何況翻地。
可黃牛偏偏到了發情期,性格暴烈如火,又欺負她一個小姑娘軟弱無力,根本不怕鞭子抽打,幾次都掙脫了犁耙。
田幼凝又拽又打,不僅累得香汗淋漓,掌心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又熱又累又疼,一時間心頭所有委屈爆發,少女便坐在烈日下大哭起來。
但傷心完了,少女便抹了抹淚水,繼續操持黃牛翻地,一直幹到午飯點。
想到奶奶還在家裡重病臥床,田幼凝便驅使黃牛趕回家裡做飯。
但剛到家裡,黃牛便再次發癲,揚頭甩角不願進牛棚。
“大黃,你乖一點,我這就去打涼井水給你解渴。”
田幼凝死死拽住黃牛的鼻繩,掌心再次滲血。
她緊咬銀牙,忍疼拉開了牛棚木門,旋即傻在原地。
只見鋪著乾草,整潔明亮的牛棚裡,竟然臥著一頭大黃牛。
這頭黃牛比自家黃牛足足大了一倍,兩根牛角粗壯鋒銳,一身的疙瘩腱子肉,渾身牛毛更是黃如璨金。
而且兩顆牛眼也不似普通黃牛般溼潤柔和,反而像是野獸似的,透露著一絲讓人心頭髮寒的冷意,一看就是野牛。
但看上去兇悍無敵的大野牛,背上竟不知被什麼兇獸給撕開了一條大口子,血肉外翻,猙獰可恐。
明白了,這大野牛一定是被兇獸所傷,匆忙之下才躲進人類的村子避難。
哞!
卻在少女發愣之時,黃牛像是看到了什麼兇殘的野獸,轉頭便朝著院外狂奔逃竄。
少女將鼻繩纏在手上,一下就被黃牛扯倒,眼瞅著就要被黃牛一路拖出家門。
哞!
卻在此時,牛棚裡的大野牛忽然低沉地叫了一聲。
噗通。
大黃牛前腿猛然跪下,瞬間老實。
田幼凝忍疼爬起,還沒等她奇怪黃牛的反常,便聽到屋內傳來陣陣讓人揪心的重咳。
咳咳咳。
顧不上其他,少女匆匆奔入屋內照顧重病的奶奶。
然後她就像是陀螺般開始忙碌起來。
燒火煎藥,伺候奶奶喝下,煮飯炒菜,再抽空去村口的老井打上兩桶涼蔭蔭的井水回來。
做好飯菜,她又趕忙伺候奶奶吃飯,回過頭來,再給黃牛和棚裡的大野牛各倒了兩盆井水納涼解渴,又去外面割上兩大簍子鮮草,怕大野牛那麼大個頭吃不飽,就又出去割了兩簍回來。
等少女照顧完奶奶和家裡的牲口,端起飯碗時,飯菜早就涼了,只能添點熱水對付著吃了。
吃完飯,她便收拾了碗筷,再將奶奶尿溼屙髒的床褥拿到河邊去洗。
因為掌心爛成一片,她一搓床褥,便會鑽心的疼。
忙忙碌碌一下午,到了晚上,又得煎藥做飯照顧奶奶,還要給兩頭牛再割鮮草。
等到一切忙完,少女早就疲憊不堪。
但她並沒有睡覺,反而用擀麵杖和瓷碗研磨了一些草藥,然後端著水盆和草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牛棚前。
大野牛非常警覺,立刻抬起腦袋,冷幽幽地盯著少女。
“這是我在外面割草時採來的草藥,對你的傷或許有幫助!”
面對大野牛冰冷的目光,田幼凝嚇得不知所措,竟然傻乎乎地和大野牛交流起來。
大野牛鼻子微微抽動,似乎在嗅少女研磨的草藥。
田幼凝如履薄冰地走入牛棚,將草藥放在了大野牛的鼻子下。
大野牛認真地嗅了嗅,便合上了眼睛,像是默許少女可以上藥。
真是一頭聰明的野牛啊!
田幼凝心頭暗歎,旋即將手巾沾水。
咦!
一時忘了掌心的傷,觸及涼水,少女疼得微蹙秀眉,然後輕咬嘴唇,忍著疼為大野牛輕輕擦拭傷口,塗抹藥汁。
整個過程,野牛都極為安靜,非常通人性。
“好了,你放心養傷,我會照顧你的!”
許是大野牛太聽話,田幼凝沒了之前那麼害怕,上完藥後還拍了拍牛頭,柔聲叮囑。
大野牛極通人性,伸出肥厚舌頭舔了舔少女血肉模糊的掌心。
上完藥,少女終於耐不住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幾滴乏淚,回屋睡了。
小院終於安靜下來。
明月高懸,萬籟俱寂。
夜半,大野牛低哞一聲。
牛欄外的黃牛立馬匍匐在地,一路爬到了大野牛跟前,牛臉上滿是乖順諂媚。
大野牛:“哞?”
黃牛:“哞哞哞哞!”
大野牛:“哞?”
黃牛:“哞哞哞哞哞。”
旋即,大野牛起身為黃牛解開鼻繩。
黃牛屁顛屁顛地帶著大野牛離開小院。
兩牛一前一後出了核桃村,然後溜達到了核桃村的農田前。
土地龜裂,秧苗半死。
哞!
大野牛交代一聲,便朝著遠處的河流走去。
黃牛乖乖站在原地等待。
不過片刻,大野牛就到了小河旁,旋即垂首飲水。
咕咚,咕咚,咕咚!
大野牛每喝一口,小河水位便下降幾寸,不過片刻便見了底。
而後大野牛帶著滿肚子晃盪亂響的河水重返地頭,仰頭噴出水流。
呼!
一時間,少女家裡的田地,以及緊鄰的周邊田地,像是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黃牛在一旁目睹大野牛的神威,牛眼瞬間瞪圓,激動得從鼻孔裡噴出兩道粗氣來。
它就知道,這位一定是個大妖魔!!
澆完地,大野牛便帶著黃牛重回了少女的家裡。
不久,佔著水渠連夜澆地的核桃村大姓家戶突然發現斷水。
“狗孃養的,肯定是劉家那幫孫子半路截了水!!”
“拿傢伙,大不了和他們幹!”
“走!!”
大姓家戶的兄弟們拿上鐵鍬鋤頭,沿途檢查水渠,但出乎所有人預料,水渠毫無問題。
一群人正奇怪時,率先走到河道邊的人突然一拍屁股,嚇得坐倒在地。
“額滴個孃親哎,水呢?”
……
一大早,田幼凝起床洗漱。
有個怪事,不知為何,她掌心的傷口竟然一夜就好了。
正在牛欄內給大野牛按摩肌肉的黃牛聽到響動,連忙收回雙蹄,悄悄走出牛欄,裝作尚未開智。
卻在此時,有人急切地拍了拍田幼凝的家門。
“幼凝啊,快去地裡看看吧。”
說完,那人便趕去通知另外一戶人家。
田幼凝擔心莊稼出事,連忙奔出家門,只等氣喘吁吁地到了地頭,她撒眼一瞅,徹底呆住。
驕陽下,她家裡的田地溼潤無比,每一棵秧苗上都掛著晶瑩剔透的水滴,正迎著陽光茁壯成長。
“這……”
少女下意識地捂著櫻唇,美眸中不由沁出激動的淚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