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好?

紅袖可真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平康坊時,面對那些複雜的人際關係,尚能遊刃有餘,如今卻會困在這無名學院。

一時間,竟真找不到破解之法。

只能說是當局者迷,那平康坊皆是虛情假意,無論如何抉擇,這心裡都無負擔,而她在學院付出的全都是真心實意,牽掛太多,自是難以抉擇。

沒有辦法,暫時離開,是萬萬不能,那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當日,她便去到無名學院,向陶莫是再三道歉,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回心轉意”,上回是出演女主一事。

陶莫當然是好生寬慰了她幾句,讓她遇事別都往自己身上攬,說出來,大家一塊想辦法解決。

這反而令紅袖更是羞愧,她倒是寧願陶莫責怪她幾句。

與陶莫見過之後,紅袖便立刻投入到排練中,她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回報陶莫的寬容。

可是剛排練一會兒,那李嶠突然又上門來了,而且指名要找王熙和李誡滿。

“爹爹,你咋來了?”

李誡滿滿心好奇地問道。

如今還在過年期間,李嶠這時候一般都會去拜訪親友。

李嶠問道:“這馬上上元節就到了,你們準備的怎麼樣?”

李誡滿立刻是自信滿滿道:“爹爹放心,這別的咱不敢說,但一定能勝過武崇文他們。”

李嶠笑道:“有你這句話,爹爹可就放心了。”

別的他倒是不在意,關鍵是得壓住武家父子,但這也不是因為王家,而是因為他跟武信同時負責教育改革,二者是有競爭關係。

而他又是文人,在這方面的競爭,他還是比較在意的。

王熙好奇道:“姑父來此,就是為此事?”

“也不是。”

李嶠道:“其實姑父今日前來,是為另一事。”

“什麼事?”王熙問道。

李嶠不答反問道:“姑父辦慈善宴會為的是什麼?”

王熙道:“推廣我大唐文化。”

“正是。”

李嶠道:“你們此番表演,是非常成功,要不是那晚發生太多事,姑父第二日就得來獎賞你們。

你們表演的非常好,那些外使看得也極其著迷,並且他們主動要求來這裡學習唐戲。”

“來這裡?”

王熙一驚。

李嶠道:“就你們無名學院懂得這唐戲,不來這裡,上哪去學?”

王熙眨了眨眼。

他事先真是完全沒有想到這一點。

李誡滿為難道:“爹爹,先生。”

李嶠道:“我現在就是擔心引先生不快,故此才先來找你們商量。此外,經吐蕃一事,我也擔心,他們會與你們發生衝突。”

王熙與李誡滿對視一眼,旋即又向李嶠道:“姑父,我們先去試探一下先生。”

“如此當然行。”

李嶠點點頭,道:“此事倒是不著急,但你們也得做好準備,陛下都開了金口。”

李誡滿點頭道:“是,我們知道了。”

等到李嶠走後,王熙、李誡滿便找來皇甫僧念,一塊去到後堂商量。那王爽今日沒有來學院,因為王毛仲家常年混于軍營,頗有江湖氣節,還是比較重這節日的,要帶著王爽四處走訪。

“我可不希望他們來。”

皇甫僧念非常乾脆。

王熙嘆道:“我也不希望,但小滿他爹舉辦慈善宴會,為得就是推廣這唐戲,那麼人家主動上門求學,這應是好事,可問題是就只有我們學院懂這些。”

皇甫僧念不禁也皺眉沉吟起來。

事先他們真的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也怪我”

王熙嘆道:“未有考慮周全。”

皇甫僧念道:“要不這樣,讓朝廷從國子監派一人來學習這戲曲,然後再在國子監增添這門課業。不過前提是,派一個小助教來,可別派什麼博士,我們可供奉不起。”

李誡滿擔憂道:“要是戲曲讓他們學走了,會不會搶了咱們的風頭。”

“那倒不至於。”

王熙搖搖頭,道:“我們肯定也不會傾囊相授,只教一些基礎方面的。”

稍稍一頓,道:“行吧!暫時就這麼定了,咱們還是先準備歌詠大賽,反正姑父說了,此事倒也不著急。”

轉眼間,便到了這上元之日。

這上元佳節,朝廷規定,是放三日假,並且解除宵禁。

因此,每到這時,不管是官府,還是民間,都會舉辦各種活動,整個長安都是燈火通明。

但是今年,大家的關注點就是由國子監舉辦的歌詠大賽。

說到這歌詠大賽,可真是一波三折,從最初的滿懷期待,到無人問津,再到全城關注。

由於李林甫的計謀,使得朝廷格外重視,並且給予非常高的規格,允許國子監在朱雀門舉辦。

朱雀門可是皇城的正大門,也是整個長安城的中軸線,門寬約四十多米,一般是用來舉辦慶典活動的,唐玄奘取經歸來,唐太宗便是讓房玄齡在朱雀門迎接玄奘。

不但如此,皇帝、宰相,以及各國使臣也全都參加。

這排面可真的是給足了。

歌詠大賽的時辰是定在傍晚,因為對於唐人而言,一年就這麼幾日解除宵禁,故此市民們都會通宵達旦,這日舉辦活動,那必須是放在晚上。

當日,市民們全都是過了正午後才吃午飯,然後就趕來這朱雀門搶位子。

未到傍晚,朱雀門前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這時候若有人振臂一呼,估計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攻破皇城。

話說回來,這護衛也是非常非常多,因為今日皇帝也會來。

剛剛入夜,李隆基便與高力士、姜皎、張說、張嘉貞等人來到朱雀門,不過他們都是身著便服,非常輕鬆。

因為這也不是什麼盛典,他們也只是受邀參加。

武信趕忙迎上去,今日可算輪到他露臉,這必須得把握住,至少也不能辦得比慈善宴會差。

“這麼多人啊!”

李隆基一目望去,幾乎都是看不到頭,又向武通道:“武祭酒,你們這歌詠大賽辦得不錯啊。”

武信忙道:“臣慚愧,這真是多虧張相公鼎力相助,否則的話,未必有這般場面。”

張說笑道:“武祭酒莫要謙虛,我也不過是說了幾句,具體事務,可全都是武祭酒在安排。”“不敢!不敢!”武信拱手謙讓道。

他倒不是在特意恭維張說,張說乃是士林中的泰山北斗,他說幾句,就勝過他說一萬句。

這時,那些外使們也紛紛上來,向李隆基行禮。

他們可都是大唐通,對這詩賦也是很感興趣,收到武信的邀請,那都是非常開心。

可見吐蕃一事,也並未影響到他們,非但如此,還令他們更傾向於依附大唐。

李隆基與他們寒暄幾句,然後便紛紛入座。

坐下之後,李隆基問道:“有哪些人參與?”

武信忙道:“光民間報名者就有上千人之多,經過一番篩選,民間選出五十人,此外,國子監也有五十人參與,其中包括各國留學生。”

李隆基呵呵道:“好啊!好啊!正好也檢驗一下,這國子監的教育,到底有無進步。”

蔣彥博忙道:“陛下這麼一說,臣頓覺如坐針氈。”

李隆基哈哈笑道:“蔣博士莫要謙虛。”

稍稍一頓,他又問道:“無名學院會否參加?”

國子監的博士們,頓時神色一變。

武通道:“無名學院已經受邀參加。”

李隆基又問道:“是派何人參加?”

武信稍稍遲疑了下,突然看向蔣彥博。

蔣彥博忙道:“好像未有說明。”

武信眉頭一皺,你們怎麼辦事的。

李隆基卻是不在意,擺擺手:“無妨,無妨,那王小雀就愛給人驚喜,哈哈!”

韓休就道:“臣倒是不覺得,那無名學院能在這歌詠大賽上,給人帶來驚喜。”

李隆基瞧了眼韓休,道:“韓侍郎可願與朕賭上一回。”

韓休毫不猶豫道:“臣願意。”

幾乎在場所有的大臣異口同聲道:“臣也想參與。”

都這麼看不起我的雀兒。李隆基這脾氣也上來了,“行行行,今日朕坐莊,你們下注,大小不限,就賭無名學院能否進前十,宰相們都在,是好是壞,誰也做不得弊。”

蔣彥博道:“我賭五千錢,無名學院不進前十。”

李隆基瞧了眼蔣彥博,突然問道:“令夫人可在?”

蔣彥博愣了下,道:“這與臣的夫人有何關係?”

李隆基呵呵道:“朕就是怕令夫人沒有同意,到時蔣博士拿不出這錢來。”

高力士、姜皎他們全都笑了起來。

大家都知道,蔣彥博是出了名的畏妻。

蔣彥博當即怒了,“臣就是砸鍋賣鐵,也不會少陛下的。”

韓休道:“臣願為蔣博士擔保。”

李隆基呵呵道:“朕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都不看好無名學院。”

大家不做聲。

就不看好。

李嶠忙道:“臣下一萬錢,賭無名學院進得了前十。”

“好!”

李隆基興致高昂道:“今兒你我兄弟聯手,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一旁的突厥使臣頓善,聞言,突然小聲向一旁的突厥小王子道:“宓兒,看來今兒來的皆是大唐的少年英傑,你好生看看。”

那突厥小王子含羞地瞧了眼頓善,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正當這時,忽聞臺階下傳來一陣騷動。

“咱就是人多,你們有能耐多派一些人出來。”

“就是!又沒有規定參賽人數,憑啥不准我們一塊上。”

“去去去,將那管事的找來,什麼鳥人,敢攔本少郎。”

“好像是雀兒的聲音。”

李隆基緊張地張望了下,又忙吩咐道:“快去看看,是什麼事。”

武信趕忙道:“遵命。”

便是快步下得臺階,正好那武崇文迎面走來。

“什麼事?”

武信焦急道。

武崇文道:“爹爹,無名學院說是要全院參加,足足有一百多號人。”

武信這人都傻了,“一百多號人?他們是來鬧事的嗎?要是如此,那何不在他們學院辦算了。”

武崇文又結實道:“他們就只唱一首,但他們要全部參加。”

“都怪你小子。”

武信沉眉道:“他們本都不打算參加的,你偏要將他們激來。”

武崇文尷尬道:“孩兒也未有想到,他們會這般離譜。”

“你先等會!”

武信又回到臺上,道:“陛下,無名學院說是要全院學生一塊參加,這足足有一百多號人。”

韓休眉頭一皺,“國子監也就派出五十人,難不成他們認為,這歌詠大賽是為他們無名學院準備的。”

武信又道:“他們只頌一首。”

“瞧瞧!驚喜不就不來了。”李隆基呵呵道。

蔣彥博卻道:“哪能這樣。”

李隆基道:“怎麼不能,可有規定?”

大家默不作聲。

確實沒有規定,因為一般都是個人表演,最多找幾個樂師,這詩賦還能群演嗎。

離譜!

李隆基道:“快將他們放進吧。”

武信點頭道:“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