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好道家的故事。

王熙是心如明鏡。

雖然李家一直以道教為正統,他們也自稱是老子的後人,但王熙知道,最主要原因是李隆基要打壓佛教。

為何要打壓佛教?就是財政。

武則天時期,是在極力扶持佛教,因為佛教是提倡眾生平等,能夠給予女皇帝更多合理性。

但李隆基可沒有這方面的需求,你佛教將土地都給弄走了,稅也不交,國家財政怎麼辦。

故此,自姚宋以來,李隆基就一直在打壓佛教。

但是佛教已經是深入人心,他能拆廟,但沒法拆掉人心,李隆基就希望將道家扶持上來,給予他更多理由去打壓佛教。

王熙既然要走寵臣路線,必須得將皇帝吩咐的任務,辦得妥妥當當。

他是很爽快的就應承下來。

不知不覺中,已是傍晚時分,天都已經暗了下來,這場慈善宴席,終於宣告結束,大臣、外使們,帶著微醺、迷你的眼神,是滿意而歸。

不過李林甫還在忙著善後,關於這場宴會,雖然出風頭的是王熙,但是最為努力的莫過於李林甫,真是事無鉅細。

因此,李林甫內心是有些不爽的,畢竟讚美都給了王熙,很少有人提及他。

“李中允,你在這裡就最好不過了。”武信微微喘氣,向李林甫走了過來。

李林甫拱手一禮,又問道:“武祭酒還未回去?”

武信喘氣道:“方才我都已經準備回去,但是路上得知一個訊息,這才趕了回來。”

李林甫疑惑道:“什麼訊息?”

武通道:“我聽說那吐蕃貴族尚貢布,看上了紅袖,正帶著人去往紅袖家裡。”

“什麼?”

李林甫面色一驚,“可是當真?”

武通道:“千真萬確!”

李林甫拱手道:“武祭酒,在下有事,先告辭了。”

畢竟相識一場,再加上他都沒有碰過,自不願紅袖蒙受此劫。

武信突然神色一變,笑道:“溫柔鄉,英雄冢,說得果真是沒錯啊!”

李林甫當即停下腳步來,“武祭酒此話怎講?”

武通道:“何須李中允出手,有一人或許更加合適。”

李林甫問道:“何人?”

武通道:“王小雀。”

李林甫猛地一驚,看向武信。

武信沉默不語。

李林甫何等聰明,立刻反應過來,這事估計是武信搞的鬼,但他卻是眉頭緊鎖,“上回在百花樓,王小雀就與那吐蕃小王子發生過爭吵,可明顯陛下是向著王小雀的,尤其是當下我國與吐蕃的關係並不那麼好,這麼做無異是讓王小雀英雄救美,是毫無意義的。”

武信卻道:“有無意義,暫時還不好說,但至少我們不會有損失。雖說陛下很寵愛王小雀,但鬧出紛爭來,大臣們又會怎麼想?如今王小雀的風頭太盛,可得給他製造一點麻煩,否則的話,到時誰還能壓得住他。”

李林甫沉默不語。

武信笑道:“李中允莫不是捨不得那女人。”

李林甫笑道:“區區一個歌妓,我又怎會捨不得。”

到底相識一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但這不是李林甫糾結的關鍵,他糾結的是,他現在要依靠王熙上位,萬一王熙出事,就是對於武家而言,他也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

這筆賬,李林甫算得很清楚。

但是左右逢源,向來就不是一件輕鬆的活。

李林甫也只能應下來,否則的話,武信定然不會再相信他。

王熙陪著李隆基聊了小半天,才從後宮出來,到皇城門前,他伸了個懶腰,喃喃自語道:“想不到來大唐的一個大年初一,竟過得這般忙碌,啊難道我真是天生卷王命!啊——哎喲!”

忽覺被人從後面撞了下,差點沒有栽倒,回頭正欲開罵,可看清來人時,卻是一愣:“李叔叔?”

正是李林甫。

“雀兒?”

李林甫忙道:“抱歉!李叔叔沒有撞到你吧。”

“沒有!”

王熙又問道:“李叔叔,你這般急著是去哪裡?”

“紅袖有危險。”李林甫喘著氣道。

“老師?”

王熙猛地一驚,問道:“老師有什麼危險?”

李林甫焦慮道:“適才你們在演戲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那吐蕃小王子一直盯著紅袖,後來又在打聽紅袖,故此我就多了留了個心眼,託四方館的人幫忙看著。

果不其然,適才四方館的人來報,那吐蕃小王子回四方館待了片刻,便急急出門,往淳和坊的方向行去。”

“什麼?”

王熙當即一驚,立刻朝馬車方向跑去。

李林甫突然一把拉住他,“雀兒,你可千萬別衝動,在這等著,李叔叔現在去處理。”

等到你去,這黃花菜都涼了。在這種時刻,王熙自是顧不得什麼禮數,右臂一揚,甩開李林甫,便往馬車那邊跑去,解開繩索,跳上馬匹便揚長而去。

只聞後面傳來李林甫急切的喊聲,“雀兒!雀兒!”

那李林甫在後面追得幾步,便不見了王熙的影子,他停下腳步來。

這時,一輛馬車從後面上來。

李林甫上得馬車,向驅車的僕人問道:“都安排好了嗎?”

那僕人點點頭道:“主人放心,我們的人應該已經去到淳和坊,不會讓王少郎出事的。”

李林甫稍稍點頭。

根據唐朝宵禁制度,一年到頭,只有上元佳節會解除宵禁。

此時早已經宵禁,這路上都沒有什麼人,王熙是縱馬一路狂奔,來到坊門前,只見坊門關閉著,左右無人,王熙立刻跳下馬來,衝過去就是一腳踹出,砰的一聲巨響,大門猛地開啟來,這門竟是開著的。

王熙偏頭一看,見有被撬的痕跡,心想,定是那吐蕃人所為。

又翻身上馬,入得坊裡。

不一會兒功夫,便來到紅袖的宅院附近,遠遠聽到打鬥聲,他急急來到門前,只見那小院內是刀光劍影,一個年輕少俠人手持長劍,與四名吐蕃漢子戰成一團。

可此人十分陌生,王熙並不識得。

忽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王熙定目看去,只見屋內那尚貢布一手擒住紅袖,往裡屋裡面拉,而紅袖則是在奮力掙扎著,旁邊還躺著一人,正是琴兒。

“混蛋!”

王熙罵了一句,直接縱馬衝入院內。

這突如其來衝撞,將兩邊分開來,王熙也顧不得那麼多,急急喊道:“救人先。”

又不斷拉扯著韁繩,擋住對方。

那少俠趁機往屋內衝去,對方似乎也意識到王熙的意圖,立刻繞過王熙,擋在那少俠面前。

王熙見罷,突然靈機一動,朝著屋內喊道:“吐蕃雜狗,休得放肆。”

“王小雀。”紅袖見得王熙,頓時驚喜地喊道。

尚貢布回頭一看,見是王熙,這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再加上他在席上讓武信灌了好些杯酒,也是非常上頭,直接對著王熙破口大罵。

王熙先是縱馬朝著其餘三名吐蕃漢子衝去,旋即自己又跳下馬來,往屋內衝去。

那少俠知曉王熙的用意,長劍一舞,攔住追來的吐蕃漢子。

入得屋內,王熙飛起一腳,踢向尚貢布。

那尚貢布絲毫不放在眼裡,抬手去擋,但由於喝了不少酒,這反應直接慢上一拍,被王熙一腳給踢翻在地,順帶著拉著紅袖也摔倒了下去。

王熙趕緊拉起紅袖,護在身後,“老師,你沒事吧?”

紅袖驚魂穩定,搖搖頭,突然喊道:“小心。”

但見尚貢布已經爬起來,立刻撲向王熙。

王熙推開紅袖,迎了上去,但直接一拳被了打回來。

“小雀!”

“沒事!小失誤!”

王熙還不忘安慰紅袖一句,又衝上去。

這尚貢布年紀是大於王熙,身強力壯,且又習過武藝,按理來說,王熙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只是由於他喝了不少酒,這拳腳略顯綿軟,雖是佔得上風,打得王熙連連後退,但也未能一擊擊倒。

而那邊屋外的少俠以一敵四,似乎也漸漸體力不支,慢慢落得下風。

已經脫險的紅袖,見王熙不敵對方,便想著悄悄溜出去求救,哪知剛到門前,被對方一人發現,當即一刀攔在她身前。

紅袖嚇得驚叫一聲,立刻往回跑,嘴裡大喊著,“救命!救命!救命啊!”尚貢布聽罷,罵得一句,又嘰裡呱啦喊得幾句,一名吐蕃漢子突然衝向紅袖,那少俠奮力去攔,雖擋住那人,身後也捱得一腳,只見他就地一滾,又舉劍擋住砍來的彎刀,一腿掃出,逼退對方,立刻起身,擋在紅袖身前,彬彬有禮道:“娘子,勞煩大聲一點。”

紅袖也顧不得形象,拼命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尚貢布一邊揪著王熙毆打著,一邊衝著外面咆哮著。

那四名吐蕃漢子的攻擊也變得愈發犀利,不再留情。

眼看局勢岌岌可危,突然間,四名吐蕃漢子只覺眼中進了沙子,下意識抬手遮住雙目,忽覺一股勁風襲來,本能就地一滾,模糊間,只見一個少郎手持木棒向他們襲來。

由於視力受限,只能往後跳去,只聽得啪的一聲響,那漢子頓覺腦子後背被人抽了一鞭子似得,回頭看去,但見門口站在一胖一瘦兩道身影。

正是李誡滿、王爽、皇甫僧念三人。

“雀哥兒莫怕,兄弟來也。”

李誡滿又是一把泥土甩出,然後便不顧一切的朝著屋內衝去。

這回那幾個吐蕃漢子有了準備,側身避過,剛一睜眼,又是一把泥土甩來,心裡叫苦不迭,這漢人竟會玩陰的。

皇甫僧念手持馬鞭一頓狂舞。

就連那少俠差點被打倒,忙跳出圈子,疾呼道:“兄弟,莫傷好人。”

皇甫僧念卻不管那麼多,繼續狂舞,對方若追,他拔腿就跑出門去,對方又不敢追出去,這主人還在這裡,可剛剛轉身,皇甫僧念又是一把泥土甩來,繼續抽打著馬鞭,弄得對方也是好生鬱悶。

而在屋內,隨著李誡滿的加入,立刻扭轉局勢,佔得上風,兄弟二人身經百戰,默契十足,尚貢布又喝了酒,反應是遠不及平時。

砰!一不留神,這臉上便是捱了王熙一拳。

李誡滿立刻一個野蠻衝撞,憑藉一身肥肉,將尚貢布撞飛了出去。

二人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直接撲了上去,將其摁在地上,揮起拳頭就一頓亂打。

“曹尼瑪!幹你孃!”

那邊四名吐蕃漢子,見主人被摁在地上打,自也顧不得那麼多,二人擋住那持劍少俠,另外二人則是衝過去救援。

王爽、皇甫僧念也立刻衝過去,想要拖住二人,王爽的武藝不低,揮棒擋住一人,而皇甫僧念自知不是敵手,彎身甩出鞭子,纏著一人腳踝。

那人回首一刀,斬斷馬鞭。

啪地一聲響,只見回彈的鞭子,直接甩到皇甫僧念臉上。

皇甫僧念悶哼一聲,罵道:“雜狗!”

忽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少俠聞言,神色一慌,“不好!官兵來了。”立刻長劍一舞,跳出圈子,抱拳一禮,“諸位少郎,在下違禁在身,不便久留,告辭。”

直接就跑了。

這可是把王爽和皇甫僧念看懵逼了。

這是個傻子吧!

這時候,你還惦記著宵禁。

那四名吐蕃漢子也傻眼了,還有這好事,立刻兵分兩路,一人擋住皇甫僧念,三人衝向擋在門前的王爽。

王爽是叫苦不迭,但兀自揮棒迎上,急吼道:“小滿,快關上門,俺要頂不住了。”

李誡滿回頭一看,立刻衝上去,將門給堵上。

忽聽得砰地一聲響,直接王熙飛過來,重重的撞在門板上。

李誡滿急道:“我一個人堵門就行了,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麼。”

王熙罵道:“你瞎呀,沒看見我是被踢過來的麼。”

說罷,他又衝了上去。

而屋外,王爽以一敵四,顯然不是對手,一旁的皇甫僧念見罷,突然用吐蕃語喊道:“太子殿下莫怕,臣下來助你。”

那四名吐蕃漢子聽罷,頓時一驚,收回招來。

王爽頓時得到喘息之機,與皇甫僧念背靠背,擋在門前。

正當這時,聽得一人喊道:“雀哥兒,爽哥,莫慌,我們來了。”

但見崔孤兒、薛均、竇鍔等十餘人,手持棍棒、刀劍、馬紮、火把衝了進來。

“僧念!”

崔孤兒直接將一柄長劍扔給皇甫僧念。

皇甫僧念接過長劍,片刻不得停留,便向那吐蕃漢子刺去。

有仇必報,乃是他的座右銘。

隨著紈絝軍團的加入,這局勢立刻得到扭轉。

這群紈絝可都不是怕事之人,並且人人都習得武藝,對這種場面可真是愛死了,立刻將那四名吐蕃漢子團團圍住。

那四名吐蕃漢子心中是叫苦不迭,本想去救尚貢布,結果卻反被突如其來的紈絝軍團給團團圍住。

只能聯合起來,退至門前,擋住其餘人入門。

而在屋內,李誡滿見兄弟們來,立刻放棄堵門,衝了上去,掄起拳頭就是一輪瘋狂輸出。

尚貢布眼看救兵為圍住,也爆發出潛力來,大吼一聲,仗著自己年長,猛地將二人推開,想著殺出去。

王熙、李誡滿也都已經殺紅眼,踉蹌幾步,又衝上去合力將尚貢布給撲到在地。

三人一同滾到地上,已是毫無招數可言,拳腳並用,瘋狂揮舞著。

轉眼間,三人便互中數拳。

咚咚咚!只聞院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聽得一聲叱喝:“何人在此鬥毆!”

就見一隊官兵衝入院內。

尚貢布見罷,立刻大叫道:“我乃吐蕃王子,快救我。”

卵用沒有!

這些紈絝何時將官兵放在眼裡,繼續打。

那帶隊的小將官,似也識得王爽他們,趕忙喊道:“快住手,各位少郎快些住手。”

眼看無人搭理,他只能道:“快些將他們拉開,且莫傷著他們。”

說罷,他先拔出長刀,飛身躍去,往中間揮手一刀,兩邊人馬下意識閃開。

那些士兵趕緊一擁而上,拉住已經殺紅眼的紈絝們。

那四名吐蕃漢子立刻轉身,便向屋內衝去,那小將見罷,也怕他們傷著王熙和李誡滿,又是一刀揮去,兩名吐蕃漢子同時揮刀相迎,但覺對方這一刀勢大力沉,竟被震得退後一步。

那小將長刀一指,喝道:“要再不住手,休怪我不客氣。”

那四名吐蕃漢子相視一眼,深知不是此人的對手,而且對方人多勢眾,皆是放下劍來。

忽聞一聲淒厲的叫聲。

只見尚貢布捂住胯下,在地上打滾,原來方才尚貢布眼看救兵來了,便不顧一切往外衝,哪知被李誡滿一個飛身給撲倒在王熙眼前,王熙順勢就一膝蓋頂在他胯下,直擊要害。

四名吐蕃漢子頓時不顧一切,又持刀殺過去。

“攔住他們。”

那小將立刻喊得一聲。

幾名士兵立刻上前來,攔住他們。小將則是衝入屋內,一手拉著王熙的後領往後一甩,又擒住李誡滿往旁一扔,趁機將尚貢布給救出去。

那四名吐蕃漢子見罷,立刻停下來,將尚貢布團團圍住。

王熙順勢坐在牆角上,大口喘著粗氣,瞧了眼有些犯暈的李誡滿,罵道:“你個死胖子,也不早點來。”

李誡滿道:“你還說,方才你差點踢到我,我可還沒成婚的。”

“王小雀!”

只見紅袖急急跑了過來,淚眼婆娑地打量著他,“你怎麼樣?”

王熙趕緊抓住她的手,“老師,你沒事吧。”

紅袖搖搖頭道:“老師沒事,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

“有!”

王熙點點頭,然後“啊”了一聲,往紅袖懷裡倒去。

李誡滿一翻白眼,攙扶著牆壁,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嚷嚷道:“祁國公之子暈倒了,趕緊送去見郎中,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得人頭落地。”

那小將官一聽,立刻入得屋內,抱拳一禮,“還請娘子讓讓。”

紅袖趕忙將懷中的王熙推給那小將。

小將直接將王熙扛起。

出得門來,王熙悄悄睜開眼來,打量了下那小將,低聲道:“你哪個部門的,特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我要你抱?起開。”

那小將嚇得一驚,放下王熙來,見其沒事,這才松得一口氣,忙道:“末將左衛營郭子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