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這真的純屬意外!王熙雖然知道李林甫在此事上面的野心,但是他沒有想到,那日倭國使臣找到他,乃是因為李林甫布的局,結果陰差陽錯,讓他給摘了桃子。

此時,王熙正在與紅袖在學院的大堂內排練《梁祝》。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在一旁觀看。

直到現在,崔孤兒他們才知道,原來王熙的演技和唱腔已是這般爐火純青,跟紅袖演對手戲,竟然也不落下風。

他們也從最初的羨慕嫉妒恨,到如今的認真觀摩、學習。

他們最初只是不愛讀書,圖個新奇,但隨著越學越多,他們漸漸著迷於此,開始真心對待戲曲。

唱得正投入時,王熙突然一擺手,“卡卡卡!”

一旁觀看李誡滿終於忍不住,“這‘卡’到底是何意思?”

“就是不行的意思,先休息一下吧。”

王熙搖搖頭,回到座椅上坐下,一旁小師妹們立刻給他端上熱茶、蜜餞,雖然王熙年紀不大,但是憑藉著一手妝容術,以及如今的演技,儼然成為小師妹心中的大師兄。

大家不禁是面面相覷。

在他們看來,演得很好,怎麼就不行呢?

被晾在一旁的紅袖,見王熙皺眉不語,也不知是為何,心裡竟也有些犯怵,忐忑地問道:“到底是哪裡不行?”

王熙瞧她一眼,悶不做聲。

大家見罷,心道,難道是老師的問題。

紅袖也莫名其妙,只道:“若有問題的話,你就說出來,你不說,我們又怎知曉。”

李誡滿也是點頭道:“可不是麼,哪裡不行,你倒是說出來啊!”

其餘學生也紛紛點頭。

王熙嘆了口氣,道:“其實我說過了,但是但是老師又不聽,我能有什麼辦法。要不.要不還是換人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李誡滿道:“你是瘋了麼?”

王熙道:“我沒瘋,我當然是想跟老師演,但是老師根本就沒這方面的天賦,到時在臺上出醜,反而會影響到老師的名聲。”

崔孤兒道:“可是我覺得演得很不錯。”

王熙當即懟道:“你覺得有個屁用。”

崔孤兒尷尬地低下頭去。

自從王熙登臺後,立刻發揮自己的才能,既是導演,又是主演,還是編劇、監製,漸漸地,王熙成為無名學院的核心,他一生氣,整個堂內的氣氛直接降到冰點,小師妹們是大氣都不敢喘。

紅袖可是長安第一任都知,雖然她一直希望離開平康坊,也確實不想再登臺,但心裡也是有些傲氣的,關鍵這可是她最擅長的領域,被王熙這麼說,心中也是有些不爽,於是道:“到底是哪裡不行,你說個由來。”

王熙道:“學生完全感受不到老師的愛意。”

崔孤兒他們聽罷,頓時起鬨。

又來?

你夠了!“別在這瞎起鬨。”

王熙神情非常嚴肅道:“你們這些半吊子,根本就不懂得演戲。何謂演戲,最低標準,也得要像那麼回事,如果我們自己都無法感動自己,又如何去感動那些觀眾,還不如買本書回去看。”

說罷,他又問道:“你們想想看,方才你眼中看到的到底是老師,還是祝英臺。你們看到的是王小雀,還是梁山伯?”

大家仔細一想,只覺是有那麼幾分道理。

王熙在臺上和臺下完全是兩個人,但是紅袖就是一個人。

王熙又向紅袖道:“老師,你是既沒有表現出祝英臺的天真爛漫,也沒有表達出情竇初開的女兒心思,完全就是在那照本宣讀,之所以大家認為還行,那只是因為老師的唱功,而不是演技,但這不是說書,而是在演戲,要不,老師還是演祝母吧,祝英臺另擇她人來演。”

皇甫僧念突然道:“現在換人,可能來不及了。”

王熙道:“咱們努點力,應該還是趕得及,至於陛下那邊,我自己去說,我想問題不大,到底陛下也是奔著戲曲去的。”

大家聽罷,這才意識到,王熙是認真的。不免又看向紅袖,不知何時她臉上泛起如霞般的紅暈,逐漸蔓延至她的耳根。

李誡滿低聲道:“雀哥兒,你先消消氣,到底是老師。”

王熙一怔,抬頭看了眼紅袖,道:“老師,真是抱歉,學生也不是故意責怪老師,其實學生也能夠理解老師,到底老師和祝英臺還是有年齡上的差距,回過頭再去演少女心態,對於老師而言,可能是比較難的,讓玲瓏她們來演,或許更為合適。”

他這一說,紅袖的臉更紅了,這自尊心開始作祟,心想,這戲我本也不想演,可若此時退下,那將來他們還會像以前那般尊重我麼,只怕都會看不起我。

她現在可是很喜歡老師這個身份,要麼就別上來演,既然演就要演好,如果她就此退下,被學生替代,往後誰還會聽她的。

你自己都演成那德行,憑什麼教我們。

紅袖輕輕咬了下唇,瞄了眼王熙,道:“你用不著道歉,是老師的不對,未有準備充分,再給老師一些時辰,老師再好好琢磨一下。”

王熙皺了皺眉頭,似在猶豫,正當這時,一人來到門前,“王少郎,李中允來了。”

“我馬上就來。”

王熙深吸一口氣,道:“先排其他人的戲吧。”

說罷,他便起身離開了。

但氣氛還是非常尷尬,皇甫僧念道:“方才排練了這麼久,大家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眾人紛紛點頭。

這氣氛,哪裡演得了。

“李叔叔,你咋來了?”

來到後堂,王熙一臉好奇地向李林甫問道。

李林甫笑道:“李叔叔是來聽從你的差遣的。”

他也不是一個遇到挫折,就會放棄的人。

反正都已經為人做了嫁衣,那麼再去道賀一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王熙愣了下,“李叔叔,你在說什麼?”

李林甫低聲道:“你小子還在這裡跟李叔叔裝傻充愣,之前王爺可是來找過我,說是慈善宴會一事,陛下全權交由你來安排。”

“哦對對對!”

王熙拍著腦門,“我近日一心都忙於排練一事,差點將這事給忘了。”

忘了?

李林甫猶如心窩窩被人插了一刀。

我千辛萬苦創造出來的機會,你搶了去也就罷了,叔叔認栽,可你竟然還能忘了。

王熙見李林甫悶不做聲,問道:“李叔叔,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李林甫一怔,轉念一想,要是他都不管,不得全交給我來管,呵呵道:“李叔叔怎與你生氣,這慈善宴會最重要的就是這戲曲,自然是得排練好。”

話說至此,他稍稍一頓,“不過其它的事宜,也得趕緊安排。”

王熙道:“可是我沒空,要不,李叔叔你來安排吧。”

李林甫道:“我倒是可以幫你安排,但是陛下指定你來管此事,你好歹也得告訴李叔叔,這事該怎麼安排。”

“哦。”

王熙便將拍賣會一事,告知李林甫。

李林甫聽罷,不禁眼中一亮,“這主意是你想的麼?”

王熙直點頭,又是竊喜道:“李叔叔也覺得妙吧?”

“妙!妙!可真是太妙了!”李林甫笑著直點頭,但心中卻很是沮喪,他突然明白,為何李隆基會將此事交給王熙,又道:“你有這好主意,為何不早點跟李叔叔說。”

王熙嘆道:“可就別提了,幸虧我機靈,不然的話,我非得被我皇后姑姑罵死去。”

李林甫道:“什麼意思?”

王熙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李叔叔有所不知,前些天,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倭國使臣突然要送禮給我,說是希望我給他們在慈善晚會上安排一個席位。”

李林甫又是覺得心窩窩被人插了一刀,這本該是我的,我的啊!又聽王熙嘆道:“我見那禮物可是珍貴,心裡也喜歡,又尋思著,多個人去捐錢也好,於是就收下了這禮,可哪裡知道,當天就被陛下和我皇后姑姑發現了。

那我只能說,我收那禮是準備送給皇后姑姑的,可是我皇后姑姑又是堅決不收,於是我靈機一動,就想到這法子,說是為了慈善,讓我皇后姑姑先收了這禮,到時再拿出去拍賣,可是一舉兩得。”

不聽還好,聽罷,李林甫更是生無可戀。

這樣也行。

他倒是沒有懷疑,因為他得知的訊息也是如此。

定了定神,李林甫眼中含淚地點點頭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王熙鬱悶道:“這真是給自己找活幹。”說著,他又哀求道:“李叔叔,你可得幫我啊。”

原本這都是我的功勞,結果現在變成幫你,我!李林甫恨不得一腳將這小子踢出去,又道:“李叔叔倒也想幫你,但如今各國使臣都向你送禮,這又該如何安排?”

王熙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我本來收那點禮,是想著到時跟李叔叔託個人情,將倭國使臣安排進去,如今都來送禮,我哪知道該如何安排。”

說罷,他又可憐兮兮道:“李叔叔,你可願幫我這個忙。”

李林甫深吸一口氣,道:“那那好吧,我.我來安排。”

王熙頓時喜出望外,“謝謝李叔叔,謝謝李叔叔。”

李林甫點點頭,但眼角卻閃爍著淚光。

雖然這事,最終還是落在他頭上,但是性質已經徹底改變,他現在是以王熙的名義去跟那些使臣打交道。

人家記著的自然是王熙,他就是一個辦事的。

要知道這可是他一手攢的局啊!心中已是怒火中燒。

但面對王熙這個愣頭小子,他也只能忍著,要怪就怪那倭國使臣,竟然想到跑去找王熙,帶壞了風氣,真不知道這些倭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商量完此事後,李林甫就走了,他真不想再見到王熙,看著就來氣。

他前腳剛走,皇甫僧念便出現在王熙身旁,問道:“這人信得過嗎?”

“信他?”

王熙嘴角一揚道:“那就先買好棺材吧。”

皇甫僧念道:“那你還什麼都跟他說?並且還將使臣一事交於他處理。”

王熙疑惑地看著皇甫僧念。

皇甫僧念道:“我方才湊巧經過。”

“順便聽聽是吧!”

王熙呵呵一笑,又道:“此人非常精明,必須是真話裡面摻雜謊話,如此才能讓他認為,我是很好控制的,這樣我就能保持給予他致命一擊的機會。

至於為何用他麼,其實很簡單,咱爹得幹大事,但是在朝堂之上,不玩手段,那是活不下來的,一些骯髒的事,總得有人來幹,目前來說,他就是最好的人選。

我將收禮一事,交給他去處理,就是看看他能不能行。”

皇甫僧念稍稍點頭,道:“我與他接觸不多,但也感覺到此人的野心不小,而且,此事你不覺有些蹊蹺嗎?”

王熙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皇甫僧念道:“就是那倭國使臣為何突然找到你?”

王熙道:“這應該是一個巧合,當時誰也不知道,我會去百花樓的,而且會與那吐蕃人發生衝突。”

皇甫僧念道:“我指得也不是這事,而是這慈善宴會乃是今年突然增加的,但是許多使臣卻趨之若鶩,這裡面必有緣由。”

王熙一怔,道:“你的意思是,這其實李林甫搞的,卻被我鵲巢鳩佔?”

皇甫僧念點點頭,“這個主意不就是他出的嗎?”

王熙想了想,“還真是有這個可能,難怪他方才臉上的笑容未有平時那般自然。”

說著,他呵呵笑道:“這倒是有趣。”

皇甫僧念又問道:“對了,你方才生氣.?”

“裝的。”

“裝的?”

皇甫僧念一驚。

王熙點點頭道:“對啊!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必須得把握住,要讓我在老師的心中從學生變成男人。是不是裝得很像,連你都沒有看出來。”

皇甫僧念道:“可是你又怎敢確定,老師不會就此退出?”

王熙道:“如果老師就這樣退出,她將來如何帶學生,要不是方才人多,我可也不會生氣。”

皇甫僧念聽罷,一陣無語,“你與那李林甫或許真是將遇良才啊!”

王熙不太確定道:“你你這是誇,還是貶?”

皇甫僧念想了想,道:“如果是從奸臣來說,是誇。”

“真是謝謝你哦。”

而那邊李林甫自是鬱悶不已。

這就好比自己精心烹飪出一桌盛宴,卻讓別人享受了,自己則是吃了一口屎。

難受!

相當難受啊!回到家裡,便獨自喝起悶酒來。

忽然,下人稟報,武信求見。

李林甫心中一凜,如今可是多事之秋,再加上他現在算是武信在王家那邊內奸,一般情況,武信是不會親自上門的,莫不是出了什麼事,便是趕緊出門,將武信迎入屋內。

“李中允,一個人在喝酒?”武信入得屋來,瞧了眼矮桌上的酒菜,不免問道。

李林甫淡淡道:“閒來無事,喝點酒解解悶。”

“閒來無事?”

武信好奇道:“元旦將近,李中允又怎會閒來無事。”

李林甫聽他話裡有話,便問道:“武祭酒有話但說無妨。”

武通道:“聽聞王家小子,借慈善宴會之名,大收使臣之禮,不知是真是假?”

原來他也是為了此事而來。李林甫點點頭道:“確有其事。”

武信立刻道:“既然李中允知曉此事,為何不告知於我?”

李林甫道:“我也是剛知曉不久。””

武通道:“他這可是公然收受賄賂。”

李林甫大致也猜出他是為何而來,於是道:“這都是陛下應允的。”

武信大驚,“這是陛下應允的?”

李林甫點點頭,道:“而且,就在前不久,他將此事交給了我。”

武信不確定道:“讓你去幫他收禮?”

李林甫點點頭。

武信聽罷,頓時激動道:“李中允,你糊塗呀!那小子是誠心要陷害你,如今此事已經傳了出去,就是我不說,那些御史也都會上奏彈劾你的。”

李林甫道:“這可是陛下應允的。”

武通道:“陛下應允的事,多了去了,可是不見得朝臣們也會應允,這般收禮,既違反制度,又於禮不合,鴻臚寺可都不敢這麼幹,你.你怎這般糊塗。”

李林甫聽罷,心裡很是窩火,感情這功還未領上,還先背上一鍋,是真當老子好欺負麼。

但他到底是李林甫,很快,他便從此事中,尋得機會,道:“武祭酒,你可知陛下會讓王小雀來負責?”

武信嘆道:“如今陛下非常寵愛那小子。”

“武祭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二?”

“嗯。”

李林甫立刻將拍賣會一事,告知武信。

武信聽罷,道:“原來如此。”

李林甫道:“他最初收禮,確實是為貪財,但由於被陛下抓個現行,故而說自己為得是行善,即便讓御史去彈劾他,我估計也沒啥用,到底這屬於善捐,最多也是將禮物退還。”

武信稍稍點頭,又問道:“那李中允的意思是?”

李林甫道:“我們可以藉此,既讓我獲得王家的信任,同時又能去破壞王家跟外庭的關係。”

武信問道:“此話怎講?”

李林甫道:“既然是陛下允許的,那我不如就光明正大的收,有規矩的收。而且不但要收那些外賓的禮,我還要收那些大臣們的禮,但凡想要參加這慈善宴會,就必須交錢。”

武信聽罷是滿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