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二人依偎坐在海邊沙灘上,看那朵朵雪白浪花在礁石上撞的粉碎。
“耿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不要難過。日子還長,我們的諾言可是生生世世呢。”靜謐濃情的氛圍中,笑笑突然說道。
“傻丫頭,淨說胡話。”
耿昊捏了捏她的臉頰,不滿道,“趕緊呸,將胡話埋進土裡。”
笑笑很聽話。
她跳起來在沙地上挖了個坑。
“呸!呸!呸!”
而後,她拉起耿昊的大手,一起填好沙炕。他們在上面又蹦又跳,繼而哈哈大笑。
笑罷,笑笑神情一肅,臉上現出莫名意味。她將手上戴著的一枚黑鐵指環摘下來,戴在了耿昊左手無名指上。
“我的愛人,這枚指環陪了我很多很多年,現在我將它送給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永遠永遠也不要把它摘下來。想我的時候,看看它,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耿昊撓頭。
他感覺笑笑說的話很奇怪,事兒辦的更奇怪,哪有女生先送男生戒指的道理。
更頭疼的是,他沒有禮物回送給笑笑:“我給你做個按摩吧,不是吹,我手藝還行。”
笑笑一怔,而後哈哈大笑著撲進了耿昊懷中。
……
很快,艾笑笑和耿昊舉辦了婚禮。
當禿頭老闆瞧見笑笑後,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雪茄不香了,大波浪也不美了。
“臭小子,想不到你竟有這福氣。”禿頭老闆憤憤不平地甩給他一根雪茄。
神出鬼沒的表舅也趕來參加了婚禮,
這是耿昊第二次見到表舅。上次一別後,他留下的手機號就沒打透過。
婚禮前,耿昊心想,表舅怎麼也算得上是他唯一的親人,便發了一條簡訊。
沒成想,表舅竟真開著黑煙大奔來了。
酒桌上,表舅豪氣干雲,咣咣咣連幹三大杯,醉了。而後,他抱著可憐的外甥又哭又笑,說出來的話,簡直沒法聽。
……
婚禮過後,耿昊搬出了陽光幸福裡小區,丟掉了前半生的賴以生存的三件寶物,住進了笑笑的大別墅。
沒錯,笑笑是富婆,很有錢,就是那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的有錢人。
“你這麼有錢,為什麼還要當空姐?”。
“有人給我算過命,說我會在天上遇到我在尋找的摯愛。”笑笑如是說。
……
笑笑對耿昊很好。
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嗯,真-有求必應。
任誰見到耿昊,都會伸出大拇指:“兄弟,你這軟飯,要得,堪稱飯圈的No.1。”
你以為耿昊的好日子就到此為止了,並沒有,沒多久,笑笑懷孕了。
他們即將迎來第一個孩子。
孩子!為此,耿昊激動的連幹三碗飛天大白茅,趴在鑲金馬桶圈上,邊吐邊笑,邊笑邊哭:誰能相信,狼嘴逃生,山溝溝裡爬出來的憨娃子也要有孩子了。
笑笑懷孕的日子,耿昊完全陷入了無地自容的尷尬境地,他什麼都想做,卻又什麼都做不好。他想抱抱笑笑,卻又怕傷到孩子。他想給給笑笑做好吃的,卻又對自己的廚藝沒信心,最後,他猛拍大腿,一狠心,做出來一個無比英明的決定:撒錢。
大把鈔票撒出去,專業人士蜂擁而來。
耿昊僱傭了一位曾服務於英國王室的管家,這位紳士彬彬有禮,胎教,按摩,散步,飲食……他將所有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唱詩班,鋼琴演奏師,交響樂團,園藝師……輪番到別墅內給笑笑表演解悶。
耿昊的忙活,笑笑看在眼裡,樂在臉上。她從不對耿昊的決定說半個不字,一切都依著他,由著他。
十月懷胎,笑笑即將臨產。
在大夫要把笑笑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耿昊急的都快要哭了。
笑笑掙扎著坐起身,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溫和笑道:“耿昊,我們即將有個孩子,你會保護好她的,對嗎?”
“我保證。”耿昊回答。
笑笑笑了。
她強撐起身體,抱了抱耿昊。
“記得我們的約定。”她輕聲說,“生生世世。”
咔嚓,天空爆發出一陣電閃雷鳴。剛剛還晴好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暴雨傾盆。
醫生推著笑笑走進了產房。
房外,耿昊陷入了焦急的等待。
……
“孕婦難產,準備剖腹產。”
……
“血壓不足,A型血,上血袋。”
……
“臍帶繞頸,嬰兒沒有呼吸……產婦大出血,全力保大人。”
……
“滴_滴_滴___滴_滴_滴___””兩短一長,鳴音。
……
“心跳起搏儀。”
“砰,砰,砰。”
……
“滴______”長鳴音。
張紅玉,國際上久負盛名的婦產專家,此時,她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她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手術。
手術條件是最好的,孕婦身體健康無基礎疾病,一切都預示著這將是一場順利的手術,然而結果卻是孕婦和胎兒雙雙死於非命。這簡直就是在顛覆現代醫學。
“男孩還是女孩?”
總要給家屬一個交代,張紅玉心想。
“孩子......孩子.....不見了。”
護士聲音低不可聞。
“什麼?”張紅猛地轉身看向護士,柳眉倒豎,“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剛剛還在這裡,我眨了下眼睛,她就不見了。”年輕護士一臉驚恐,身體抖個不停。她懷疑自己是在恐怖片現場。
張紅玉沉默了。
“你確認那是個死嬰?”她問。
護士使勁點頭。
張紅玉拽過手術單,狠狠簽下名字。便頭也不回離開了手術室。
這個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
產房外,耿昊沒等到笑笑和孩子。
當小護士顫抖著身軀將手術結果告訴他時,耿昊大腦一片空白。他不哭不鬧,呆呆立在那裡,過了半晌,開始猛扇自己老臉。
“醒醒。”他邊扇邊哭,“你就是個臭刁絲,老婆孩子熱炕頭是你能有的,別做夢了。”
啪!
啪!
……
小護士都要嚇哭了。
這場面她完全控不住啊!
醫生躲起來可以理解,畢竟憤怒的家屬什麼都乾的出來,醫生也要保命不是。
可院方領導怎麼一個都沒出面?
這不合理。
小姑娘閱歷終究是淺了,這很合理。
此時,一群院方高層圍在監控螢幕前,膽戰心驚地望著自殘的耿昊,誰也不敢去勸解。沒法,他們也怕啊!
這位爺,現在一無所有,只剩錢了。
誰知道他會幹點兒什麼?
遷怒他人,僱個殺手什麼的,不難吧。
很奇怪的邏輯,小事情,責任領導都搶著擔當。當事情大到任憑多大領導都擔不下來時,小人物反倒開始嶄露頭角。
小護士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先生,請您冷靜一些。”她壓下心中緊張,努力模仿醫生口吻道,“我們盡力了。”
耿昊頂著豬頭臉,悲傷地看向小護士。
“這是真的?”
哀莫大於心死,望著耿昊那生無可戀的表情。小護士不敢回應了,她連點頭都不敢,生怕自己一個微小動作把這位爺也送走。醫院產房,富豪一家齊歸天。
這新聞,怕是能登上世界頭條。
“哇!”
耿昊一把將小護士抱在懷裡,嚎啕大哭。
小護士長鬆一口氣,她用塗著紅色指甲油的小手輕拍耿昊背部,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解毒。
……
湖畔。
耿昊終止了回憶。
圓月入水,靜謐安然。
他抱起妻兒骨灰,擦去臉上淚水,遙望水中月。
恍惚間,那虛幻的月光竟化為笑笑的模樣,踏水走到他的面前。
“我們的愛,生生世世。”
笑笑的手指很冷,撫摸他的臉頰時卻很溫柔。
他綻放出幸福的微笑......緩緩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