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付原柔跟晏休分房了,她陪著尚禮,晏休半夜被電話炸醒,直接開車離開了晏府,她也清淨了。

因為尚禮傷了眼睛,所以為了遮光防護,付原柔給她眼睛蒙上了白紗,往後腦繫了個結。

夜裡起了風,付原柔起身給尚禮蓋毯子,一揚手,手腕被緊緊攥住,攥得她都覺得痛。

尚禮終於出動靜了,聲音粗啞的問:“你是誰?”

她馬上解釋:“是我。”

她依然攥著不放。

付原柔癟嘴:“行,女大十八變,長大了連長姐聲音都認不出來,行,我傷心了。”

“……”

尚禮聽到“長姐”兩個字,眉頭鬆了鬆,手頭的勁小了,開口啞:“長姐?”

“你是,付原柔?”

她悶住了,說:“行,尚家小女初長成,六年不見連長姐也不喊了,開始直呼大名了,行,行。”

“……”

尚禮後知後覺的鬆了手,不知道怎麼了,陷入了好久的沉默,付原柔也沒說話,盯著她看了半天,然後看到她紗布那頭掉下來眼淚。

她馬上說:“不許哭不許哭,憋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眼睛傷的有多嚴重,從現在開始不許掉眼淚。”

尚禮根本不聽勸。

付原柔:“我知道你感動,我救了你,是我救了你,你的好姐姐付原柔,這不是來了嗎?”

她聲音全啞,吸了鼻子:“阿姐……”

“哎!”付原柔上前去抱住她:“分筆不差,你的仇阿姐一定替你全部報回來。”

她一句不提過程事,那些被虐待的時候,那些瀕死的時刻,她的絕望,她隻字不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緩過情緒,從她的擁抱裡起身,手附上手腕,人怔住。

“阿姐。”

“啊?”

“你看到我手上的細線了嗎?”

付原柔想起那根粗糙的細繩:“看到了,我覺得髒死了,給你扔了已經。”

她僵住身,情緒馬上激動起來,然後摸著方向要下床去找。

“哎哎你幹嘛,你別亂動你現在身體受不了。”

她摸了半天才踩腳下來,付原柔直接給她按住,坐回床上,號令:“你現在給我老實點,讓你休息你就休息。”

她抖著胳膊,摸到付原柔手,握了半天,聲音純啞悽慘:“阿姐,阿姐快去給我尋回來,你不知道那東西有多重要,你快去尋回來……”

付原柔不理解:“不過是根爛線的繩子,你實在喜歡,我給你做一根就是了。”

“那不是普通的繩子,那不是……”

“好好好,你實在想要,我去給你找找。”

這麼一說,尚禮才勉為其難安靜下來,鬆了她的手,付原柔的表情有些為難,這繩子當時她隨手一扔,也不記得扔哪了,現在上哪找去。

見著尚禮如此心急,付原柔隨便找了根大小粗細類似的繩子拿過來,反正她如今眼睛受傷,也看不見東西,她心裡算了算,把東西拿了過去。

“你的繩子,拿著。”

付原柔伸手,尚禮接住,把細繩從她手指間抽掉。

摸了兩秒,動作僵了:“阿姐,這不是我的繩子。”

“……”這也能認出來?

付原柔馬上接話:“咳,那許是我找錯了,我當時隨意了些,不記得扔哪了,回頭給你細細找,一定找到。”

尚禮是有些僵硬的,但在長姐面前不好無理取鬧,沉默幾秒後,只得答應下來。

她坐定了半天,發現了什麼,手指附到眼睛白紗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付原柔出聲安慰:“你眼睛受傷了,眼膜受損,醫生說要遮光處理,我就給你綁了紗,你放心,好好休息會好的。”

“而且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不許再掉眼淚,掉眼淚會加重病情的。”

尚禮不吱聲。

“聲音。”她手碰到喉嚨上,“聲音也啞了。”

付原柔見她此舉,馬上安慰:“不過是喉嚨破了,修養一段時間也是能恢復的。”

尚禮不回覆,長髮落在胸前,付原柔給她換了淡藍色的睡衣,膚白玉指,看上去就是話劇裡那種柔弱的美人。

她開口問:“阿姐怎麼知道我的事情?”

“阿歲報信的,她聽到你牆角了。”

“阿歲……”尚禮沒什麼動靜,“對不住阿歲,也對不住你,給你們添麻煩了。”

付原柔:“客氣話給我收回去,救你回來不是讓你跟我客套的。”

她不說話了。

付原柔去邊上櫃子裡把紙箱拿出來,把她手搭上去,說:“這是你在暗室裡一直想著的東西,給你全都帶出來了。”

“既然你珍視,我自會替你儲存。”

付原柔沒有問尚禮怎麼進去的,又是怎麼跟皇都地下城扯上關係,還有那個很久不聯絡的舅舅怎麼突然冒出來,這些問題,她想她定然不願意說。

還有沒有見過面的這六年,她去了哪,經歷了什麼,遇到了什麼人,過得好不好,付原柔不是不會開口,只是她知道尚禮是她們四人當中最難熬的,她怕多提了一個字,就碰到她傷疤了。

付原柔:“那你自已收拾收拾,我先出去了,哪裡不方便就知會阿姐一聲。”

小姑娘應聲:“好。”

說著,她起身離開了房間。

皇都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能聽到聲音,尚禮摸著紙箱開口,手往裡面觸控,Angele丟下的裙子還在裡面,布料柔軟。

她的指尖突然蹭到硬核的紙面,動作怔了怔,她把紙條拿出來,是周幼言之前留給她的,隔了這麼久,她記得,他寫了“來尋過你。”

尚禮雙手大拇指在硬紙片上摩挲了片刻,基本能感受到字跡按下去的紋路。

她心裡發酸了。

無比無比的酸。

窗外下雨,窗外還在下雨。

尚禮訥訥的坐在床上,開不動口,眼前一片黑,只能憑著觸覺意識到她的情緒。

她該如何再見他。

她該如何嫁給他。

從暗室裡逃出來,她本可以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告訴他她沒事,讓他不要擔心,可如今六神無主,面目全非,她該如何開口。

傷神傷身。

外面一陣騷動。

付原柔高跟鞋踩下去:“廢物!讓你們抓個人都抓不住!”

眾人頷首:“少夫人息怒。”

秘書打冷顫,迫著上來彙報:“少夫人,李鈺行蹤詭秘,背後應該有保護傘,我們的勢力還沒有滲透到對方,想全部抓捕實在有些困難。”

“那就全城通緝,明天新聞上,我要是看不到皇都地下城的勾當被爆出來,你們就都別幹了。”

秘書帶頭低頭,從眾不敢吱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