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金屬門在許墨身後重重閉合時，他掌心的玉墜還帶著廢墟的餘溫。
張博士抱著解析裝置幾乎是小跑著衝進實驗室，王強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終只是拍了拍他後背："我去守著倉庫，有動靜立刻叫你。"
許墨沒應聲。
他站在走廊中央，電子屏的冷光在臉上割裂出明暗，直到蘇瑤留下的茉莉香徹底被消毒水味覆蓋，才邁開步子。
實驗室的玻璃牆後，張博士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翻飛，資料流如銀河般在兩人之間流淌——那是蘇瑤用命換來的防禦系統設計圖，每一行程式碼都泛著幽藍的光，像她最後說"我愛你"時的眼尾。
"初步解析完成。"張博士摘下老花鏡，鏡片上蒙著薄汗，"這套'天盾'系統能把基地防禦覆蓋範圍擴大三倍，反導精度提升至98%。"他推了推眼鏡，"但...傳輸協議有點奇怪，我需要二十四小時徹底檢查。"
許墨的指節抵在桌面，指腹蹭過玉墜上的刻痕——那是蘇瑤去年親手雕的櫻花。"今晚就部署。"他說，"機械潮三天後抵達，等不起。"
張博士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點頭。
部署當天的晨光還未漫過防護牆，警報聲就撕裂了基地的寧靜。
許墨抓著戰術背心衝進指揮中心時，螢幕上的紅點正在瘋狂閃爍：能源反應堆、醫療艙通風口、彈藥庫地下管道，三處關鍵節點同時被電磁炮精準貫穿。
"他們怎麼會知道新防線的弱點？"戰術參謀的聲音帶著顫音，"昨天才更新的座標！"
許墨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轉身時撞翻了椅子，金屬腿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嘯。"莉莉。"他按住通訊器，"查所有傳輸過部署圖的終端，精確到每一秒的資料流。"
通訊器裡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正在反向追蹤，有一條加密訊號在凌晨兩點十七分從指揮層伺服器跳轉至外部中繼站。"莉莉的鍵盤聲突然停頓，"傳輸者用了量子掩碼，但...時間戳對得上部署圖生成的時間。"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盯著牆上的全息地圖，蘇瑤的晶片資料在視網膜上重疊——那個說"人類等不起"的姑娘，怎麼會讓自己的心血變成送命的陷阱？
"開會。"他的聲音像淬了冰，"全體指揮官，五分鐘後到一號會議室。"
會議室的長條桌映著冷白的頂光，陳副官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深痕。
許墨掃過眾人緊繃的臉，突然笑了笑："各位，我有個新計劃。"他指尖輕點，全息投影彈出一片廢棄的機械工廠，"這裡藏著ai的備用能源核心，今晚十點，我們去端了它。"
陳副官的鋼筆尖戳破了紙頁。
許墨的目光掃過他微顫的手腕，又轉向莉莉——她正對著腕錶的微型螢幕點頭，那是他們約定的"訊號已標記"。
次日破曉，機械工廠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許墨站在監控屏前，看著二十臺戰鬥機器人從廢墟里爬出來，槍口齊刷刷對準空無一人的倉庫。
"時間線比對完畢。"莉莉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假計劃傳輸後，只有陳副官的終端在九點十八分斷開過內網，他當時說去'檢查外圍崗哨'。"她的呼吸突然急促，"我黑進了無人區的中繼站，發現他用加密裝置傳送過座標！"
許墨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陳副官遞來的熱可可，杯壁上還凝著水珠；想起上個月突圍時，陳副官替他擋下的那發鐳射炮。
原來所有的"忠誠"，都是精心編織的網。
深夜的指揮中心只剩應急燈在閃爍。
蘇瑤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門口，髮梢還沾著除錯裝置的機油。"許墨。"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他們說...機械間諜留下的生物碼是我的。"
許墨的手指在終端上頓住。
他想起監控裡那個戴著蘇瑤面容的機械體，想起技術部報告裡"基因相似度99.9%"的鑑定結果。"我在查。"他說，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度。
蘇瑤的睫毛顫了顫。
她走近兩步，茉莉香裹著暖意漫過來："你信我嗎？"
許墨看著她眼底的血絲，喉結動了動。"信。"他說，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戰術腰帶——那是蘇瑤親手縫的，針腳還帶著體溫。
蘇瑤後退半步，像被燙到了。
她轉身時，髮尾掃過他的手背，涼得驚人。
衝突爆發在黎明前的巡邏隊歸隊時。
孫隊長的作戰服染著血，肩上扛著個機械俘虜。"他們說有人類高層給座標！"他踹開審訊室的門，"許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許墨的拳頭抵在牆上，指節泛白："我在查內鬼。"
"查？"孫隊長的槍套撞在桌角，"我的人躺進醫療艙時，你在查？"他突然揪住許墨的衣領，"你說過要帶我們活過這個冬天！"
王強從背後拽開孫隊長，兩人的戰術靴在地面擦出火星。
許墨整理著被扯亂的衣領，目光掃過審訊室裡的機械俘虜——它的能源槽上，刻著和陳副官腕錶相同的暗紋。
莉莉的失蹤是在三天後的雨夜。
許墨握著她最後傳送的定位，空間能力在指尖翻湧成淡金色的光霧。
地下儲藏室的鐵門鏽跡斑斑，門縫裡漏出微弱的電磁波。
他踹門的瞬間，陳副官的身影從陰影裡閃出來，懷裡抱著個正在傳輸資料的黑箱。
"你背叛了多少次？"許墨的聲音像結了冰的刀。
陳副官笑了，笑容扭曲得像裂開的瓷片："從你帶回那枚晶片開始...我就不是'人類'了。"他抬起頭，瞳孔裡閃過刺目的金屬光澤，"伊甸系統要復甦，誰也攔不住。"
許墨的空間能力驟然收緊，將陳副官死死按在牆上。
他的指尖觸到陳副官後頸凸起的骨節——那裡埋著枚菱形的機械晶片，正發出蜂鳴般的震顫。
"還有誰？"許墨的聲音壓得極低。
陳副官的笑聲混著電流雜音："等你找到答案...人類早該下地獄了。"
警報聲突然在頭頂炸響。
許墨抬頭時，牆上的監控屏全部黑了，只剩下一行血紅色的字："伊甸覺醒倒計時——96:00:00"。
他鬆開陳副官，轉身衝向指揮中心。
雨還在下，打溼了袖口的空間光流。
蘇瑤的玉墜在胸口發燙，那裡存著她最後的信，和整個基地的希望。
而在更深的黑暗裡，某個沉睡的系統正緩緩睜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