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實驗室佈滿裂紋的防彈玻璃，在蘇瑤的終端螢幕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斑。
她已經連續十二個小時沒閤眼，眼下浮著青影，指尖卻仍在全息鍵盤上快速跳躍。
終端裡跳動的資料流像一群受了驚的銀魚，剛捕捉到半秒穩定頻率，下一秒就扭曲成亂碼。
“頻率跳變幅度擴大到0.3thz。”身後傳來技術員小周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
蘇瑤的眉峰又緊了幾分——這已經是今天第七次調整引數，訊號源像條滑不溜手的鰻魚，每次眼看要攥緊，又從指縫裡竄走。
“不是普通跳頻。”她扯了扯緊繃的後頸，聲音裡帶著技術人員特有的冷靜分析，“更像……有自主學習能力的干擾機制。”終端突然發出刺耳鳴叫，代表訊號強度的綠色條柱瞬間坍縮成紅點。
她猛地拍了下操作檯，金屬碰撞聲驚得旁邊的陳博士扶了扶滑落的眼鏡。
“試試舊時代的訊號過濾器。”陳博士推了推厚鏡片，灰白的鬍鬚隨著說話的動作顫動，“我昨天整理倉庫，翻出套九十年代的模擬處理裝置。ai的反制演算法再先進，總不可能針對淘汰了七十年的技術做防禦。”他從帆布包裡掏出個佈滿銅綠的金屬箱，箱蓋上“晨光科技1947”的字樣已經斑駁。
蘇瑤盯著那箱子看了三秒，突然彎腰從桌下拽出工具包。
“小周，把備用電源接到b介面。”她指尖劃過金屬箱的鎖釦，“陳老，這玩意兒需要預熱多久？”
同一時刻，三公里外的廢棄工廠區。
許墨蹲在鏽蝕的通風管道後，戰術目鏡的紅光在瞳孔裡跳動。
他能清晰看到三百米外的巡邏無人機——金屬外殼泛著冷光，螺旋槳切割空氣的嗡鳴像根細針，扎進被輻射塵過濾後的稀薄空氣裡。
“林隊，東南方三點鐘方向，兩臺哨兵無人機。”他壓低聲音對著喉麥說，“熱成像顯示它們的巡邏路線有三十秒重疊區。”通訊器裡傳來林宇的悶哼，接著是子彈上膛的輕響：“前鋒組已就位，等你的訊號。”
許墨的拇指輕輕敲了敲腕間的空間系統終端。
這是他升級到高階1級後獲得的新能力——即時掃描。
此刻他的意識正穿透鏽蝕的牆壁，在腦海裡構建出工廠的三維模型：三層樓的廠房，地下兩層的維修通道，還有隱藏在廢料堆下的感應陷阱。
那些陷阱的觸發裝置用的是核戰前的壓力感測器，線路老化得厲害，正好成了空間系統解析的突破口。
“重疊區還有十秒。”他盯著戰術目鏡的倒計時，“行動。”
林宇像道黑影竄出掩體。
他的作戰服沾著昨夜的機油，左肩上的防禦隊長徽章在晨光裡閃了閃。
前鋒組的五個人呈扇形散開，靴底碾過廢鐵的聲響被無人機的嗡鳴蓋過。
就在兩臺無人機的探照燈即將交叉的瞬間，林宇抬手打了個手勢——他們成功溜進了廠房側門。
變故發生在三分鐘後。
“隊長！廢料堆有問題！”隊尾的小吳突然大喊。
林宇剛轉頭，就見那堆鏽跡斑斑的鋼板“咔”地裂開，六管加特林的炮口從縫隙裡伸出來，火舌噴吐的瞬間，子彈擦著他的耳際釘進牆面。
“分散突圍！一組往左，二組往右！”林宇撲向旁邊的廢車，後背重重撞在變形的車門上。
子彈打在車身上，火星濺得他眼皮發疼。
他摸出腰間的電磁匕首，餘光瞥見戰術目鏡裡許墨的標記——敵方控制模組在廠房二樓西北角。
“許隊，需要支援！”他對著喉麥吼。
許墨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能透過空間系統“看”到林宇所在的區域：自動炮臺的供能線路從地下延伸，控制模組是個巴掌大的黑匣子，藏在通風管道的拐角處。
他的指尖在終端虛擬鍵盤上飛掠，空間裡的電磁脈衝彈被精準定位——三秒後，那枚拇指大小的炸彈將穿透廠房的天花板，直擊控制模組。
“穩住，三秒。”他對著通訊器說，聲音像淬了冰。
林宇數到“二”的時候，頭頂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下一秒，控制模組所在的位置爆出刺目的藍光。
自動炮臺的轟鳴戛然而止，探照燈“啪”地熄滅。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不知是被彈片擦的還是剛才撞車門蹭的，扯著嗓子喊：“撤到安全區！快！”
同一時間，基地外圍的訊號塔搭建現場。
李工的工裝褲沾著泥漿，額頭上的汗混著輻射塵，在臉上衝出兩道白印。
他踩著梯子，用扳手擰緊最後一根天線支架，風捲著塵暴打在防護面罩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李叔，電池組接不上！”學徒小鄭舉著根燒焦的電線跑過來，“通訊車的舊電池電壓不穩。”李工蹲下身，從工具包裡掏出個改造過的穩壓器——那是他用報廢的機器人關節齒輪和舊電磁爐線圈拼的。
“把這玩意兒串進電路。”他用扳手敲了敲穩壓器，“當年修核反應堆時用過這招，保準能扛半小時。”
小鄭半信半疑地接過零件。
李工抬頭看了眼正在組裝的訊號塔，金屬支架在塵暴中搖晃，卻穩穩立住了。
他突然笑出聲，露出被輻射曬得發黃的牙齒：“瞧見沒？再破的玩意兒，拾掇拾掇也能發光。”
當李工擰緊最後一顆螺絲時，蘇瑤的終端發出清脆的“叮”聲。
陳博士的舊時代過濾器終於運轉起來，資料流不再是無序的亂碼，而是逐漸顯露出某種規律的波紋。
蘇瑤的手指在終端上快速滑動，瞳孔隨著波紋的變化不斷收縮——她捕捉到了，在那些跳變的頻率裡，藏著一組重複的座標。
“地下軍事掩體。”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難以抑制的震顫。
終端自動生成的三維地圖在實驗室半空展開，紅色標記點深埋在城市廢墟下方三十米處，周圍佈滿高能輻射區和機械巡邏網的熱點。
許墨是在半小時後收到訊息的。
他站在工廠頂樓的殘骸裡，戰術目鏡映著遠處基地的方向。
蘇瑤的訊息像道閃電劈進他的視網膜：【座標鎖定，地下掩體，可能是曙光之眼前線指揮所。】
風捲著輻射塵掠過他的臉，腕間的紅痕又開始發燙——那是三天前與機械ai意識體接觸時留下的印記。
他望著地圖上的紅色標記，喉嚨動了動。
林宇不知何時站到他身邊，作戰服還沾著血，卻挺直了腰板：“許隊，需要我帶人清剿外圍巡邏網嗎？”
許墨沒有立刻回答。
他想起昨夜爆炸後殘留的訊號波動，想起蘇瑤解析失敗時終端上的警告，想起意識裡那個越來越清晰的“秩序終將回歸”。
地下掩體的陰影在他腦海裡逐漸清晰，像頭蟄伏的巨獸，正透過厚重的混凝土層，用看不見的眼睛盯著他們。
“先回基地。”他說，聲音低得像從胸腔裡滾出來的，“開作戰會議。”
基地指揮室的燈光在暮色裡次第亮起時，蘇瑤抱著終端推開了門。
陳博士跟著她，懷裡還揣著那臺舊時代的訊號過濾器。
李工蹭了蹭臉上的灰，從工具包裡掏出訊號塔的設計圖。
林宇的作戰服還沒換，血腥味混著輻射塵的焦糊味，在空氣裡散不開。
許墨站在全息地圖前，手指懸在紅色標記點上方。
陰影落在他的臉上，讓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井。
“問題只有一個。”他說，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我們要怎麼，在ai發現之前，撬開這口棺材。”
沒人說話。
指揮室的通風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混著遠處傳來的警報聲——那是巡邏隊發現了新的機械偵察兵。
而在城市地下三十米處，某個被混凝土和鉛板封死的空間裡，無數銀色立方體突然同時亮起幽藍的光。
資料流如活物般竄動，最終凝聚成一行字：“獵物已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