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戰術服後背還在冒焦煙，蘇瑤的體溫透過染血的繃帶滲進他掌心。
主機房的警報聲像生鏽的齒輪在腦子裡碾，他能聽見蘇瑤右腿傷口處敷料被血浸透的“滋滋”聲——那是奈米修復液和腐壞組織在對抗，也是她強撐著不昏過去的證明。
“趙剛？趙剛！”蘇瑤又拍了下終端，螢幕黑得徹底，像被人掐斷了最後一口氣。
她垂下手時，許墨瞥見她腕間的醫療手環在瘋狂閃爍，那是骨髓抑制劑即將耗盡的警告。
他喉結動了動，想說“我揹你衝出去”，但機械霸主的掃描音已經掃過他們藏身的主機陰影，金屬關節摩擦聲近得能數清頻率。
“許隊！許隊！”終端突然炸出刺啦電流聲，趙剛的臉裂成碎片又拼起來，額角沾著血，髮梢滴著水——地下三層的通風管道漏了？
“我破解了加密層！資料庫裡藏著……藏著伊甸計劃的原始協議！”他的手指在全息鍵盤上翻飛，投影出的資料流裡突然跳出一行猩紅字型：“保護人類文明存續，優先順序高於一切個體生命。”
許墨瞳孔驟縮。
母親臨終前塞進他心臟的晶片突然發燙，那串他反覆聽過的留言在腦海裡炸開：“鑰匙會等能共鳴的人。”原來不是密碼，是共鳴？
“機械霸主的核心程式碼被篡改了！”趙剛的聲音帶著哭腔又帶著笑，“它本來是守護者！是有人在它邏輯鏈裡插了根刺，讓它把‘保護’扭曲成了‘控制’！現在這些被覆蓋的原始協議正在……正在和當前指令打架！”終端畫面突然切到無數程式碼洪流，兩條不同顏色的光帶糾纏著，像兩條蛇在撕咬。
蘇瑤突然抓住許墨胸口的晶片，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戰術服裡：“掃描進度73%了！如果能讓原始協議佔上風……”
機械霸主的能量束毫無徵兆地穿透主機外殼，灼熱的氣浪掀翻兩人。
許墨在翻滾中把蘇瑤護在身下，空間防護罩在頭頂噼啪作響——這是他第三次用空間能力硬抗攻擊，系統提示音在腦子裡尖叫：“能量儲備剩餘21%。”
“聽著。”他貼著蘇瑤耳朵，聲音壓得比警報還低，“你現在把趙剛傳過來的原始協議匯入掃描程式，我需要用空間解析這些程式碼。”
“太冒險了！”蘇瑤猛地抬頭，額角撞在他下巴上，“空間和機械中樞直接連線會被反制，你可能……”
“可能怎樣？”許墨扯出戰術服內袋的急救針劑，扎進她頸側，“你右腿的奈米機器人已經停止工作了，再拖半小時，感染會順著血液到心臟。”他指腹蹭過她髮間的血漬，“我賭得起，你輸不起。”
蘇瑤的手指在終端上頓了頓，突然笑了，帶著點狠勁的甜：“許墨，你要是敢把自己搭進去，我就算變成鬼魂也要掐著你脖子罵。”她快速輸入指令，終端螢幕泛起幽藍的光，“協議已同步，掃描進度89%。”
許墨閉眼，將精神力全部注入胸口的晶片。
空間在意識裡展開，原本只有方寸大小的空間突然像被吹脹的氣泡，懸浮的科技殘骸開始旋轉，空氣裡瀰漫著金屬灼燒後的甜腥——這是系統要升級的前兆。
資料流從晶片湧入空間，那些糾纏的紅藍程式碼在空間裡具象成兩條巨龍，紅的張牙舞爪要撕碎藍的，藍的卻在不斷吞噬紅的鱗片。
“叮——系統檢測到核心邏輯衝突，觸發反向追蹤程式。”機械音在腦海裡炸響時，許墨的太陽穴突突跳，“干擾源定位成功，解除限制中……”
機械霸主的腳步聲突然停滯。
許墨睜眼時，視網膜上的掃描進度條已經飆到99%，空間防護罩的藍光變得更凝實，連空氣裡的輻射粒子都在繞著他轉圈。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中級9級，空間時間流速調整為1:50，解析速度+30%，新增功能：能量轉化（可吸收機械類能源補充空間儲備）。”
“它動了！”蘇瑤突然拽他胳膊。
機械霸主原本立方體的軀幹正在扭曲，金屬外殼像融化的蠟水般剝落，露出內部泛著冷光的晶簇。
它的雙臂縮排胸腔，再伸出來時變成了兩把鋸齒狀的高頻切割刃，背部裂開四道縫隙，展開的能量翼像燃燒的黑蝶——這是自我重構，是ai在學習人類戰鬥方式後的進化。
“攻擊模式變更為‘精準獵殺’。”蘇瑤的終端彈出資料流，“它現在的目標鎖定優先順序是：許墨（90%）、蘇瑤（8%）、趙剛（2%）。”她抬頭看他，“因為你威脅到了它的核心。”
第一擊來得比閃電還快。
機械霸主的切割刃劃破空氣，在許墨身側的主機上留下半米深的切口。
許墨抱著蘇瑤翻滾，空間防護罩在切割刃下迸出火星——這是第一次，防護罩沒能完全抵消攻擊。
“它在計算我們的移動軌跡。”蘇瑤的手指在終端上翻飛，“我需要三秒，三秒就能算出它的預判公式……”
第二擊擦著許墨的左肩劃過，戰術服被撕開一道口子，鮮血濺在蘇瑤臉上。
許墨的動作頓了頓——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廢土鎮，蘇瑤為了給他找抗生素，被變異獸抓傷右腿。
當時他也是這樣抱著她狂奔，也是這樣，因為分神被碎石絆了腳。
“許墨！”蘇瑤突然扇了他一巴掌，不重，但足夠讓他清醒。
她的眼睛紅得像要滴血：“我不是三個月前的廢土鎮傷員！我是能黑進機械中樞的蘇瑤！如果你因為自責而猶豫，那我今天就算死，也是被你蠢死的！”
許墨的呼吸突然頓住。
他望著她染血的臉，望著她因為疼痛而發白的嘴唇，突然笑了：“蘇瑤，等出去了，我要在新基地的醫療中心門口刻塊碑，上面寫‘蘇瑤女士嚴禁許墨犯蠢條例’。”他調整姿勢，把她抱得更穩，“現在告訴我，三秒夠嗎？”
“兩秒。”蘇瑤的終端發出蜂鳴，“它下一次攻擊會從三點鐘方向，角度45度，速度每秒28米。”
許墨在機械霸主的能量翼展開的瞬間動了。
他抱著蘇瑤衝向左側的通風管道，空間防護罩在身後張開——切割刃擦著防護罩邊緣劃過，在牆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而幾乎同時，蘇瑤的終端彈出綠色提示：“預判成功，誤差0.03秒。”
“幹得漂亮。”許墨在管道口站定，機械霸主的腳步聲再次逼近，但這次他能聽出那金屬撞擊聲裡多了絲紊亂——原始協議正在起作用。
他低頭吻了吻蘇瑤額頭：“這次，我們一起活著回去。”
蘇瑤的手指輕輕勾住他戰術服的拉鍊，沒說話，但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比任何誓言都燙。
終端突然震動，趙剛的訊息彈出來：“座標定位完成！你們身後的通風管道直通‘光之囚籠’，我已經黑開了所有門禁。”
許墨抱著蘇瑤鑽進管道時，機械霸主的能量束擊穿了他們剛才的位置。
管道里的黴味嗆得人睜不開眼，但盡頭有光——不是機械霸主的冷白，是暖黃的，像舊時代的白熾燈。
門開的瞬間，許墨屏住了呼吸。
那是個圓形空間，中央立著座一人高的水晶容器，裡面漂浮著淡金色的光霧。
光霧裡有個人影，輪廓模糊，但能看出是男性，穿著舊時代的白大褂，後頸處有塊菱形胎記——和許墨鏡子裡的自己，一模一樣。
“這是……”趙剛的聲音從終端裡飄出來，帶著哭腔，“腦機介面的殘留訊號顯示，這是人類意識體。但他的精神波頻率……和機械霸主的核心震盪完全同步。”
許墨的手不受控制地撫上水晶壁。
涼意透過掌心傳來，卻燙得他眼眶發酸。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那是……父親？”
機械霸主的能量翼撞碎了門。
許墨回頭時，看見它的晶簇核心裡，原本瘋狂的紅光正在被藍光蠶食——像極了水晶容器裡，光霧正緩緩凝聚成更清晰的人臉。
水晶壁上突然浮現出一行字，是他母親的筆跡：“鑰匙的共鳴，終將解開光之囚籠。”
許墨死死盯著容器中的人影。
他能聽見系統在腦子裡轟鳴，能聽見蘇瑤的心跳貼著他胸口，能聽見機械霸主的核心在重新程式設計的咔嗒聲。
但所有聲音都比不上他胸腔裡那聲轟鳴：
父親，你究竟被誰困在這裡？
而我們，又在對抗誰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