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刺穿耳膜的瞬間，許墨的後頸繃起一道青筋。
他原本懸在蘇瑤耳側的手指猛地蜷起，指節抵在她發燙的額角——那裡的溫度比半小時前降了兩度，是新藥劑起效的徵兆。
可通風管道里傳來的金屬摩擦聲卻像根細針，扎進他所有的感官。
"蘇瑤。"他俯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睫毛。
蘇瑤的眼皮顫了顫，勾著他小指的手微微收緊，喉間溢位模糊的音節："數...據..."
"資料在傳輸了。"許墨捏了捏她的手，目光掃過牆角的通風口。
那聲音又響了，像是某種精密齒輪在緩慢咬合，帶著機械特有的冷硬節奏。
楊教授的聲音從通訊器裡炸響："小許！
隔離區的病毒載量曲線在反彈，李醫生說有三個重症患者出現了新症狀！"
蘇瑤的指甲無意識地掐進他掌心。
許墨低頭，看見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這次他聽清了："工廠區...病毒樣本庫..."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三天前蘇瑤在昏迷中提到過這個地方——核戰前的生物製藥廠，地下三層有未被輻射汙染的冷凍樣本庫。
當時他以為是高燒囈語，此刻卻像被人兜頭潑了盆冰水："楊老，把蘇瑤的治療方案調出來。"他扯過桌上的平板，快速滑動螢幕，"她標註的病毒變異節點...需要原始毒株做對照。"
楊教授倒抽一口冷氣："你是說...工廠區的樣本庫還能用？"
"能。"許墨的拇指重重按在蘇瑤手背上，"她上週偷偷黑過老城區的電網，工廠區的備用電源還在運轉。"他抬頭看向監控屏，雪花點裡偶爾閃過金屬反光——那是巡邏機器人的探照燈。
通風管的摩擦聲更近了，他甚至能聞到鐵鏽混著機油的味道。
"王警官。"他對著通訊器低喝，"帶你的人封鎖實驗室樓層，任何活物靠近就打。"轉身時，他從褲袋裡摸出個銀色圓盤按在蘇瑤床頭，"這是空間壓縮的防禦罩，能撐半小時。"
蘇瑤的手指突然攥住他手腕。
她眼睛半睜，眼尾還泛著燒紅的血絲，聲音卻清晰得驚人："我要...看資料。"
許墨喉結動了動。
他彎腰把平板塞進她懷裡，指尖擦過她冰涼的手背："每半小時給我發一次心率。"
"成交。"蘇瑤扯出個虛弱的笑，指尖已經開始敲擊螢幕。
許墨轉身時，聽見她輕聲補了句："別讓小莉等太久。"
——小莉，隔離區那個總把退燒貼貼成小貓鬍鬚的六歲女孩。
許墨的腳步頓了頓，摸出兜裡皺巴巴的水果糖——是小莉昨天塞給他的，說"大英雄吃糖就不會累"。
他把糖紙按在蘇瑤手心，轉身衝進走廊。
王警官已經等在電梯口，防彈衣上彆著三支強光手電，看見他就甩來個戰術揹包："林研究員說工廠區外圍有機械狗巡邏，我偷了兩套電磁干擾器。"他指節敲了敲自己耳朵上的通訊器，"李醫生那邊我留了人，蘇小姐的情況會實時同步。"
許墨點頭，戰術揹包的重量壓在肩上，讓他想起十二歲那年揹著半袋壓縮餅乾穿過輻射區的感覺——那時他以為最危險的是變異鼠，現在才知道，更可怕的是藏在暗處的"人"。
工廠區的鐵門在凌晨三點的月光下泛著冷光。
王警官蹲在廢棄的公交車後，用望遠鏡掃過圍牆："每七分鐘一班巡邏隊，三個機械狗，兩個武裝人型機器人。"他側頭看許墨，"你確定空間隱身能撐過他們的熱成像？"
"能。"許墨摸出空間裡新造的干擾器，"蘇瑤改的程式，能把體溫降到零下五度。"他拍了拍王警官後背，"跟上。"
隱身狀態下的腳步聲輕得像羽毛。
許墨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在面罩裡凝成白霧，能聞到圍牆下腐爛的野薔薇味——和記憶裡蘇瑤實驗室窗臺上的那盆一模一樣。
機械狗的探照燈掃過來時，他的後頸又繃緊了，直到那光束擦著王警官的肩膀掃過，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地下樣本庫的密碼鎖在第三根承重柱後面。
許墨摸出蘇瑤給他的鐳射筆，紅光照在鎖孔上，數字屏突然亮起："生物識別：蘇瑤。"
他的手指懸在半空。王警官湊過來："她是不是早料到你會來？"
許墨沒說話。
他摘下手套，按在識別區——三天前蘇瑤燒得說胡話時，抓著他的手按過自己的虹膜掃描器。
果然，鎖"咔"地一聲彈開。
冷凍櫃的白霧湧出時，許墨的睫毛結了霜。
他快速掃過標籤："b型原始毒株...c型變異體...找到了！"他捧出個銀色金屬盒，盒蓋上刻著蘇瑤的名字縮寫——是她大學時的專案編號。
通訊器突然震動。
許墨按下接聽鍵，蘇瑤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許墨，工廠區的防禦系統在重啟！
他們發現樣本庫被入侵了！"
王警官的戰術手電照亮了牆角的攝像頭——紅燈正在快速閃爍。
許墨把金屬盒塞進空間，拽著王警官衝向樓梯："還有多久到出口？"
"三分鐘！"王警官的呼吸聲粗重起來，"但樓梯口有兩個戰鬥機器人！"
許墨摸出空間裡的電磁脈衝彈。
爆炸的藍光閃過瞬間，他看見機器人關節處迸出的火花，像極了蘇瑤除錯裝置時濺起的焊花。
兩人撞開安全門的剎那，警報聲撕裂了夜空。
廢棄醫院的門軸在許墨手下發出刺耳的尖叫。
王警官的手電光掃過走廊，牆紙上還粘著褪色的"兒科"標誌，地面卻鋪著嶄新的碳纖維板——顯然有人近期改造過。
"這邊。"許墨指著牆角的通風管道，"蘇瑤說控制室在負一層，通風管能直通。"他蹲下身，金屬摩擦聲再次響起——和實驗室通風管裡的聲音一模一樣。
王警官的手電光突然頓住。
轉角處的玻璃櫃裡，整整齊齊擺著二十七個培養皿，每個裡面都漂浮著和小莉一樣的金色病毒——和他們正在研究的毒株，完全一致。
許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金屬盒裡的樣本對比，顯示屏上的基因鏈開始瘋狂重疊。
通訊器裡傳來蘇瑤的驚呼："許墨！
這些病毒...是人工合成的！"
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
王警官拽著他躲進清潔間，透過門縫看見四個穿白大褂的人走過——為首的男人後頸有個齒輪狀的紋身，和實驗室碎紙上的壓痕一模一樣。
"幽影大人的新指令。"男人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加大變異劑量，讓潛伏期縮短到十二小時。"
許墨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摸出空間裡的微型攝像頭，黏在門框上。
直到腳步聲消失，他才拽著王警官衝向負一層控制室。
鍵盤敲擊聲在空蕩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許墨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蘇瑤實時傳來的破解程式像把利刃，劃開層層加密。
當"幽影"兩個字出現在螢幕上時，他的呼吸幾乎停滯——那是個加密資料夾，裡面是三百份實驗報告，每份的實驗體編號，都是這三個月感染病毒的倖存者名字。
"資料已同步。"蘇瑤的聲音帶著疲憊的雀躍，"楊教授說找到中和抗體的關鍵了！"
許墨按下最後一個確認鍵。
監控屏突然亮起，畫面裡蘇瑤正靠著枕頭，髮梢沾著冷汗，卻對著鏡頭比了個勝利手勢。
她身後的心率儀上，綠色曲線正平穩地起伏。
"該回去了。"王警官拍了拍他肩膀，"李醫生說小莉醒了，吵著要謝大英雄。"
許墨把最後一份檔案傳送完畢。
通風管道里的金屬摩擦聲又響了，比之前更急，像某種倒計時。
他望著螢幕上"幽影"兩個字，指腹輕輕按在蘇瑤的照片上——那是三天前她偷偷拍的，他低頭除錯儀器時的側影。
"蘇瑤。"他對著通訊器輕聲說，"等我回去，我們一起給小莉貼貓鬍鬚退燒貼。"
實驗室的燈光在晨霧裡亮起時，許墨看見蘇瑤正站在門口，裹著他的外套，手裡攥著他塞給她的水果糖。
她的臉色還是蒼白，眼睛卻亮得像星子："楊教授他們在會議室等你。"
許墨接過她遞來的熱水杯，指尖觸到她掌心的溫度——已經和常人無異。
他望著她身後透過來的晨光，聽見王警官的通訊器裡傳來小莉的笑聲，像一串銀鈴滾過滿地碎光。
但他知道，更猛烈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