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裡的機械殘骸還在冒煙，許墨的戰術服左袖被彈片劃開道口子，血已經凝成暗紅的痂。
他望著蘇瑤手背上的擦傷——剛才她攥他手腕時，那道傷口蹭過他的面板，帶著鐵鏽味的疼。
"得重建了。"他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金屬，喉嚨裡還卡著昨夜機械炮爆炸後的硝煙。
雨水順著防護牆殘垣滴下來，砸在腳邊半融化的機械蜘蛛外殼上，發出"叮"的脆響。
蘇瑤仰頭看他，髮梢滴著水，睫毛上還掛著水珠："昨晚你說要在雨季前加固防護網，現在..."她頓了頓，視線掃過基地東邊倒塌的糧倉，"現在更得趕在機械軍團下次進攻前。"
許墨摸了摸戰術刀上的紅繩——這是母親留給他的最後物件，繩子被他攥得發皺。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遠處機械殘骸冷卻的"噼啪"聲：得先穩定人心，再處理物資缺口，陳老的氣象預測系統必須重啟，還有劉博士...那個被關了三個月的老科學家，現在該用上了。
"趙剛！"他突然提高聲音，聲線震得嘴角裂開道小口子。
穿深灰色工裝的中年男人從廢墟另一側鑽出來，工裝褲膝蓋處沾著水泥灰，手裡還拎著半塊鋼筋："在這兒！
剛檢查完南區地堡，能住人的還有七間，剩下的得拆了廢料用。"他把鋼筋往地上一杵，目光掃過許墨的傷口，"您這胳膊得處理，王芳那有備用的醫療包。"
"先說事。"許墨扯下戰術服袖子，露出結著血痂的傷口——傷口不深，彈片劃的，"去把王芳、陳老，還有劉博士帶來。
半小時後，臨時指揮部見。"
趙剛點頭，轉身時踢到塊機械零件，金屬碰撞聲驚飛了兩隻在殘骸上覓食的烏鴉。
許墨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斷牆後，又轉頭看向蘇瑤："你去反應爐那邊，確認劉老的程式還能不能截機械訊號。"
蘇瑤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金屬管從肩頭滑下來，她順手接住："好。"剛走兩步又回頭，從褲兜摸出個皺巴巴的壓縮餅乾，"吃點，你從昨晚到現在沒閤眼。"
許墨接過餅乾，包裝紙窸窣響。
他咬了一口，麥香混著嘴裡的血腥味，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廢城撿到蘇瑤時，她也是這樣，把最後半塊能量棒塞給他。
那時候她的手還沒這麼多老繭，現在指節上全是焊槍燙的疤。
臨時指揮部設在原食堂，屋頂塌了半塊，用防水布勉強遮住。
許墨進去時，王芳正蹲在角落翻物資箱，齊耳短髮沾著草屑，聽見動靜抬頭："防護牆修復需要三噸合金板，可倉庫裡只剩半噸。"她推了推裂了道縫的眼鏡，"老規矩，拆機械殘骸？
但那些破銅爛鐵得熔鍊，燃料夠不夠？"
"夠。"許墨把餅乾渣拍在戰術服上，"趙剛會帶人去撿殘骸，陳老的氣象站修好後，能定位最近的雷暴區，用電磁風暴發生器引雷取電——他昨天不是說能行？"
"陳老？"王芳嗤笑一聲，站起身時腰上的鑰匙串叮噹作響，"那老頭今早還蹲在氣象站廢墟前抹眼淚，說'這破天氣根本沒法預測'。"她從箱子裡抽出張清單，"除非您能說服他，不然我這兒..."
"許首領。"
沙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陳老拄著根木棍，白大褂下襬沾著泥，眼眶通紅："趙剛說您要重啟氣象站？"他喉結動了動，"我...我徒弟就是在去年的雷暴裡沒的。"他突然劇烈咳嗽，木棍重重敲在地上，"您確定要浪費人力修那堆廢鐵？"
許墨沒說話，走到陳老面前。
老人身上有股發黴的書紙味，和他實驗室裡的味道一模一樣。
三個月前機械軍團第一次進攻時，陳老把自己反鎖在實驗室，說"人類早該滅絕"，是蘇瑤砸開的門。
"您徒弟最後發的那條氣象預警，救了三百人。"許墨說，"他在終端裡寫，'陳老的雲圖模型能撐過雨季'。"他看見陳老的手抖了抖，"現在需要您的模型撐過下一場風暴，還有機械軍團的進攻。"
陳老的喉結又動了動，突然彎腰撿起地上的鋼筋："我...我去整理氣象站的殘骸。"他轉身時，許墨看見他白大褂下露出的藍格子襯衫——那是他徒弟常穿的款式。
"劉博士到了。"趙剛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穿囚服的老人被兩個守衛架著，手腕還帶著鐐銬，但眼睛亮得像火把："許首領！
我就知道您會用我！"他掙扎著要衝過來，鐐銬撞在門框上發出巨響，"機械ai的能源核心我研究透了，他們的訊號頻率有漏洞，蘇小姐截到的座標..."
"鬆開。"許墨對守衛點頭。
守衛剛解開鐐銬，劉博士就撲到桌邊，抓起王芳的清單在背面畫起來："看這個！
機械軍團撤退是因為能源不足，但那片紅雲..."他手指猛地頓住，"那不是雲，是他們的集束能源塔，在收集輻射能！"
許墨感覺後頸的汗毛豎起來了。
他摸向戰術刀的紅繩，觸感比平時更粗糙——可能是剛才在廢墟里蹭到了碎石。
"蘇瑤！"他突然提高聲音。
蘇瑤抱著金屬管從門外跑進來，髮梢滴的水在地上濺出小坑："劉老的程式還能用！
截到的座標顯示，機械軍團在...等等，劉博士？"她盯著劉博士畫的圖，眼睛突然睜大，"這是能源塔的熱成像？
您怎麼..."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許墨打斷她，手指敲了敲劉博士畫的能源塔，"王芳，把所有能熔鍊的金屬集中到北區；趙剛，帶二十個人跟陳老修氣象站；蘇瑤，你和劉博士去反應爐，最佳化訊號擷取程式。"他站起身，戰術靴踩在碎玻璃上發出脆響，"三小時後，我要看到防護牆開始重建。"
王芳咬著嘴唇翻清單，筆尖在"燃料"那欄戳出個洞："要是機械軍團現在進攻..."
"他們不會。"許墨摸了摸胳膊上的傷口，血痂被他摳掉一塊，疼得他皺眉，"劉博士說的對，他們在攢能源。
我們有三到五天時間。"
"許首領！"
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小黑——基地養的德國牧羊犬，嘴上叼著張染血的紙條，爪子上沾著泥，衝許墨直搖尾巴。
蘇瑤彎腰接過紙條，展開時手在抖："是巡邏隊的老張...他說敵佔區的機械ai正在集結，座標是..."她抬頭看向許墨，瞳孔收縮成針尖，"和劉博士畫的能源塔位置重疊。"
許墨感覺有冰涼的手指攥住了心臟。
他接過紙條，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沾著暗紅的血："數量是上次的三倍...他們帶著新武器..."
"許墨。"蘇瑤的手覆在他手背，掌心的擦傷蹭得他發癢，"我們一起。"
許墨點頭，把紙條折成小塊塞進戰術服內層口袋。
他看向窗外，那片暗紅的雲不知何時更近了，像團燒紅的鐵，壓得人喘不過氣。
"趙剛！"他吼道，"讓所有人加快速度！"
趙剛的回應混著金屬碰撞聲傳來。
許墨轉身走向門口，蘇瑤和劉博士緊跟在後。
風掀起防水布，露出天際那團暗紅，像雙睜開的血眼。
指揮中心的監視屏還在維修，但許墨知道，等他們趕到時，螢幕上會顯示什麼——機械軍團的影子正在移動，新的武器閃著冷光，而他們的防護牆，才剛焊上第一塊鋼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