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的軍靴碾過一片碎玻璃,脆響驚得他低頭。

腳邊躺著半塊酸黃瓜,黃綠色的果肉浸在水窪裡,像顆被揉皺的星星——是張叔那罐酸黃瓜的殘骸。

"大家辛苦了!"他抬起頭,聲音撞碎在晨霧裡。

風捲著鐵皮的鏽味灌進喉嚨,他咳嗽兩聲,再開口時故意壓得粗啞:"但我們不能停下腳步,現在是重建家園的時候!"

趙剛的回應最先撞過來。

這位頭髮花白的管理員抄起鐵鍬,鐵鍬頭還粘著半塊凍硬的泥巴,"醫療組清帳篷,工程隊跟我拆危牆!"他拍了拍許墨後背,掌心的老繭隔著戰術背心硌得生疼,"小許,你盯著核心區,那邊太陽能板倒了七塊。"

王芳的算盤珠子在兜裡響了兩聲。

她蹲在物資堆前,指尖撥過一摞皺巴巴的防水布,抬頭時眉頭還擰著:"膠帶庫存對不上數。"話是對著許墨說的,手卻已經把防水布往搬運工懷裡塞,"先給安置區搭棚子,棉絮不夠就拆我被子。"

許墨喉嚨發緊。

三天前王芳嘟囔"多了卷膠帶"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原來蘇瑤藏的不是膠帶,是給配電房留的最後保險。

他轉身看向安置區,果然在那堆歪倒的帳篷後,看到了那件沾泥的白大褂。

蘇瑤正蹲在太陽能板殘骸前。

她的手指在控制板上翻飛,可每按兩下就會頓住,指節泛著青白。

許墨走近時聽見"咔嗒"一聲,她捏著的螺絲刀"噹啷"掉在地上。

"又燒了塊晶片。"她抬頭,眼尾的淚漬還沒幹,睫毛上沾著草屑,"備用零件只夠修三臺。"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間別著的半卷絕緣膠帶——正是三天前"失蹤"的那捲。

許墨蹲下來,撿起螺絲刀遞過去。

指尖相觸時,他摸到她掌心的薄繭,比昨天更燙了。"先修蓄水池的泵。"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泥池,小慧正蹲在池邊,膝蓋上的紙船軟塌塌貼著腿,"孩子們要喝水。"

蘇瑤的手指在螺絲刀柄上絞出紅印。"昨晚陳老說..."她突然頓住,低頭盯著控制板上燒焦的線路,"說紫霧退得太乾淨,可能不是好事。"

許墨的指甲掐進掌心。

第29道刻痕還在發燙,那是他凌晨加固防風牆時,用軍刀在掌心刻下的——每道刻痕對應一個需要修復的關鍵設施。"我讓小黑盯著氣象站。"他說,伸手替她把沾在嘴角的草屑拿掉,"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遠處傳來趙剛的吆喝:"許隊!主管道漏了!"

許墨站起身,軍刀在腰間硌得生疼。

他拍了拍蘇瑤肩膀,轉身時瞥見她正把那捲膠帶往他戰術袋裡塞。"你不是說..."

"修管道用。"她低頭除錯工具,耳尖發紅,"總比藏酸黃瓜罐有用。"

主管道的漏口在地下兩米。

許墨趴在泥裡,神秘空間的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檢測到金屬管道破損,是否啟動三級修復程式?"他閉眼確認,再睜眼時掌心多了把泛著藍光的焊槍——空間裡的時間流速讓這把工具帶著晨露般的涼意。

"這玩意兒..."旁邊的工程隊員老周瞪圓了眼,"比咱們的乙炔焊快三倍!"

許墨沒說話。

焊槍的藍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他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神秘空間的消耗比昨天大了兩成,系統等級停在初級九階的提示已經跳了三次。

但當他抬頭看見老周抹了把臉上的泥,衝他豎起大拇指時,那些數字突然都模糊了。

小黑的叫聲打斷了焊接。

它叼著塊碎鐵片跑過來,鐵片上用炭筆歪歪扭扭寫著"小慧哭了"。

許墨扯下手套,摸了摸它沾泥的耳朵:"帶路。"

蓄水池邊,小慧的紙船正漂在水窪裡。

她蹲在泥地上,膝蓋抵著下巴,眼淚砸在船帆上:"水...水都漏光了。"

許墨蹲下來,用軍刀挑起船帆。

紙已經軟得能捏出水,他卻認真吹了吹:"等泵修好了,這裡會裝滿水。"他指了指天空,"太陽出來的時候,你的船能漂到雲裡去。"

小慧抽了抽鼻子,伸手摸他戰術袋。

那裡露出半截絕緣膠帶,她眼睛突然亮了:"可以粘船嗎?"

"當然。"許墨把膠帶遞給她,看她歪歪扭扭地粘著船縫,"不過得等蘇阿姨修好泵,不然水不夠深。"

"蘇阿姨手在抖。"小慧突然說,"她修控制板的時候,螺絲刀掉了三次。"

許墨的動作頓了頓。

他望向安置區方向,蘇瑤的白大褂正在太陽能板堆裡晃動,像片被風吹亂的雲。

暮色漫上來時,許墨的戰術袋裡塞滿了紙條。

瑪麗的,趙剛的,王芳的——"張叔要酸黃瓜罐的膠水三隊缺防水布李嬸的孫子發燒了"。

他坐在臨時搭的指揮棚裡,神秘空間的光屏在視網膜上跳動:"檢測到宿主精神力消耗87%,建議進入空間補充。"

他閉眼,再睜眼時已身處空間內。

這裡的時間流速是外界的十倍,晨露還掛在剛種下的藥草上。

系統提示音響起:"觸發隱藏任務:穩定基地人心值至80%。

完成獎勵:空間時間流速+1,解鎖氣象解析功能。"

許墨的手指在虛空中劃過,光屏上的人心值正在72%徘徊。

他剛要退出空間,小黑的爪子突然扒拉他的褲腳——這小傢伙竟跟著進了空間,嘴裡還叼著張被口水泡皺的紙條。

"部分倖存者情緒低落,需要心理疏導。"字跡是瑪麗的,末尾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太陽。

許墨蹲下來,把小黑抱進懷裡。

空間裡的風帶著青草香,他突然想起核戰前的春天,那時他也這樣抱著鄰居家的狗,在小區草坪上打滾。"該出去了。"他揉了揉小黑耳朵,"大家需要我們。"

夜色漸深時,安置區的篝火亮了起來。

許墨坐在張叔旁邊,看老人用膠水粘酸黃瓜罐的碎片:"這罐子跟了我三十年,從南方帶到北方..."他的手在抖,膠水塗得歪歪扭扭,"我老伴兒走前,還往裡頭塞了把酸黃瓜。"

"等粘好了,我讓人去倉庫找找,看有沒有剩下的酸黃瓜。"許墨說,"到時候咱們開罐慶祝。"

張叔的眼眶紅了。

他抬頭時,篝火映著他臉上的皺紋:"小許,你說...咱們真能撐過去?"

許墨摸了摸掌心的刻痕。

第29道刻痕已經淡了些,第30道正在醞釀——那是小慧的紙船,是張叔的酸黃瓜罐,是蘇瑤藏起來的膠帶。"能。"他說,聲音比篝火更燙,"只要咱們還在,只要有人願意為彼此逆風而行。"

蘇瑤找到他時,他正給李嬸的孫子喂退燒藥。

孩子燒得迷迷糊糊,抓著他的戰術袋不鬆手。"該睡了。"她蹲下來,手覆在他手背,"明天還要看氣象資料。"

許墨抬頭,看見她眼下的青黑。"陳老的預測..."

"他改了報告。"蘇瑤從白大褂裡掏出張紙,"說紫霧退去可能是因為高空氣流變化,但..."她的手指在"但"字上頓住,"但後天氣壓會驟降,可能有..."

"可能有更大的風暴。"許墨替她說完。

他接過報告,看見最後一行用紅筆圈著的"未知能量波動"。

蘇瑤的手指絞著他的戰術袋帶子。"你總說要一起面對。"她輕聲說,"可你總把最危險的部分往自己身上攬。"

許墨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還是燙的,卻比白天穩了些。"明天早上。"他說,"我陪你去氣象站看資料。"

蘇瑤的睫毛顫了顫。

她剛要說話,小黑突然沖帳篷外叫起來。

許墨掀開門簾,看見東邊的天空泛著詭異的紫——不是核戰後常見的紫霧,而是更深沉的、像被血浸過的顏色。

"怎麼了?"蘇瑤站到他身邊。

許墨盯著那片紫,掌心的刻痕突然灼痛。

第30道刻痕正在成型,帶著某種他說不出的重量。"沒事。"他說,轉身替她繫好白大褂的領口,"早點睡。"

夜色更深了。

許墨躺在臨時搭的行軍床上,聽著帳篷外此起彼伏的鼾聲。

小黑蜷在他腳邊,尾巴偶爾晃兩下。

他摸出蘇瑤給的絕緣膠帶,在指尖繞了兩圈——那上面還留著她的體溫。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人心值78%。"

許墨閉上眼。

他想起小慧粘好的紙船,張叔快粘好的酸黃瓜罐,蘇瑤除錯裝置時顫抖卻堅定的手指。

風從帳篷縫隙鑽進來,帶著遠處紫霧的味道。

他知道,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面,但此刻,他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像面戰鼓,在廢墟上擂出希望的節奏。

清晨來得比往常早。

許墨被小黑的叫聲喚醒時,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他套上戰術背心,摸了摸腰間的軍刀——第30道刻痕已經清晰,在掌心泛著淡粉色的光。

"走。"他拍了拍小黑腦袋,"去氣象站。"

蘇瑤的白大褂已經等在帳篷外。

她抱著筆記本,髮梢沾著晨露,眼睛卻亮得像星子。"陳老說資料更新了。"她晃了晃筆記本,"可能有新發現。"

許墨伸手替她理了理頭髮。

風從東邊吹來,帶著若有若無的焦糊味——那片詭異的紫已經退去,只留幾縷殘雲掛在天際。

"走吧。"他說,聲音裡帶著某種篤定,"看看明天會給我們帶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