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指揮室的防彈玻璃上,像無數顆鋼珠在敲打。
許墨的指節抵著通訊器按鍵,紅色的訊號條在螢幕上跳動三次,才傳來趙剛沙啞的聲音:“許隊?”
“湯姆在策劃搶物資。”許墨盯著窗外被狂風扯得歪倒的探照燈,喉結滾動,“半小時前小黑在通風管道找到他藏的紙條,寫著‘風暴最猛時動手,倉庫密碼3-7-9’。”
通訊器裡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大概是趙剛猛地站起撞翻了椅子:“我這就帶人去他住的棚屋!那小子上週還幫我修發電機,怎麼——”
“先別打草驚蛇。”許墨打斷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桌面凹痕,那是上次地震時被鋼棍砸出來的,“派兩個機靈的兄弟守在倉庫和他必經的廢車區,等他動手時人贓並獲。”他頓了頓,聲音放輕,“老趙,物資庫裡還有三箱抗生素,那是陳老說能防輻射病的……”
“明白。”趙剛的呼吸聲突然粗重,“我這就調巡邏隊換便衣,半小時內到位。”通訊結束通話的忙音裡,許墨聽見遠處傳來金屬撞擊聲,大概是趙剛踢開了擋路的破紙箱。
指揮室的門被風撞開條縫,王芳裹著的軍大衣下襬獵獵作響。
她懷裡抱著的物資清單被吹得嘩啦翻頁,最上面那張“燃料儲備:127升”的數字刺得許墨眼睛發疼。
“許隊,陳老說風暴中心氣壓比預計低20百帕。”她把清單拍在桌上,指甲蓋因為攥得太緊泛著青白,“要是防禦牆扛不住,咱們連躲核冬天的地窖都得進水。”
“會議改到十分鐘後。”許墨扯過椅子坐下,指腹壓著太陽穴——他昨晚只睡了兩小時,系統升級任務的倒計時還在視網膜上跳,72:05:23,紅得像要滴出血。
當隊長們魚貫而入時,許墨注意到三隊隊長老周的左眼皮在跳。
那是他緊張時的老毛病,上回對付機械犬群前也這樣。
“湯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許墨把紙條推到桌子中央,墨水被雨水暈開,“他可能有同夥,也可能只是貪心。但現在更要緊的是——”
“防不住風暴,物資再安全也沒用!”王芳突然拍桌,軍大衣上的補丁跟著顫動,“我不是質疑你,但上回你說加固的圍牆,前天我去看,水泥裡還摻著碎玻璃碴!”
會議室霎時安靜得能聽見雨水順著房簷滴落的聲音。
許墨看見陳老縮在角落,枯瘦的手指攥著保溫杯,指節發白;瑪麗攥著筆的手在發抖,筆尖在筆記本上戳出個洞;老周的眼皮跳得更快了,一下一下,像敲在許墨心上。
“王芳說得對。”許墨突然笑了,笑得很輕,“所以散會後,我和蘇瑤去神秘空間調新裝置。”他掃過眾人震驚的臉,“但在此之前——”他抓起紙條折成小方塊,“趙剛的人已經盯著湯姆,等風暴最猛時,我們既要守住物資,也要守住牆。”
散會時,雨勢更大了。
許墨在走廊追上蘇瑤,她的白大褂下襬沾著機油,髮梢滴著水。
“你又要瞞著大家用空間?”她轉身時,鼻樑上的銀框眼鏡滑下來,“上次用了三小時,你吐了半宿。系統提示說高階階段的負荷——”
“我撐得住。”許墨伸手替她扶眼鏡,指尖碰到她冰涼的耳垂,“陳老說這風暴帶輻射塵,新防風罩能過濾70%。”他望著她眼底的青黑,聲音軟下來,“瑤瑤,我不是要扛所有事……只是如果我亂了,大家會更慌。”
蘇瑤盯著他喉結上那道舊疤——那是三年前為救她被機械爪劃的。
她突然抓住他沾著雨水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慌。”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每次看你走進風暴,我都怕這是最後一面。”
許墨的拇指蹭過她手背上的薄繭——那是修發電機時磨的。
他低頭吻了吻她發頂:“等熬過今晚,我們去看日出。”他感覺到她的肩膀抖了抖,然後輕輕推開他:“去空間吧,我在實驗室等你。”她轉身時,白大褂被風掀起,露出後腰那道沒完全癒合的傷口——昨天修通風管時被鐵皮劃的。
神秘空間的門在許墨身後合攏,潮溼的黴味被空間特有的清冷卻沖淡。
懸浮的全息屏上,紅色倒計時跳到68:42:17,旁邊的新任務閃著藍光:“製造‘複合纖維防風罩’x10,獎勵:空間時間流速提升至1:20。”
許墨的指尖劃過空氣,設計圖在眼前展開。
當第一塊泛著銀光的纖維板從製造艙滑出時,他聽見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裡響起:“解析完成,材料利用率92%,建議……”他沒聽完,抓起纖維板塞進揹包——得趕在湯姆動手前讓王芳把防風罩裝到圍牆上。
回到宿舍時,雨已經大得能模糊視線。
許墨攤開的地圖被風掀得獵獵作響,鉛筆在“倉庫”位置畫的圈被雨水暈成墨團。
小黑從床底鑽出來,尾巴夾在兩腿間,嘴裡的紙條還滴著水。
許墨蹲下身,它立刻把紙條吐在他掌心,爪子扒拉他的褲腿,喉嚨裡發出嗚咽。
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是瑪麗的鉛筆字:“湯姆帶著兩個流民往倉庫去了,他手裡有刀!”許墨的瞳孔驟然收縮,揹包帶勒得肩膀生疼。
他抓起牆角的鐵棍,轉身時撞翻了椅子——那是蘇瑤去年用廢鐵給他焊的,椅背上還刻著“平安”兩個字。
暴雨灌進領口,許墨在泥濘的路上狂奔。
遠處傳來鐵皮被掀開的巨響,混著模糊的罵聲:“操!密碼不對!”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見倉庫的方向有手電光晃動,像鬼火在跳。
風捲著沙礫打在他臉上,疼得發麻,但他跑得更快了——他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是趙剛的巡邏隊?
還是湯姆的同夥?
倉庫的鐵門就在二十米外,許墨的鐵棍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不知道防風罩能不能撐過風暴,不知道趙剛有沒有堵住退路,甚至不知道蘇瑤此刻有沒有收到他留在桌上的纖維板。
但他知道,只要他還能跑,只要他還能舉起這根鐵棍,就絕不會讓湯姆碰物資庫的門——那裡面,有給陳老的降壓藥,有給瑪麗的胰島素,有給所有幸存者的,最後一線生機。
風在耳邊呼嘯,許墨的呼吸幾乎要撕裂喉嚨。
他看見倉庫門被撞得晃動,看見湯姆的影子在鐵門上投下扭曲的輪廓,看見自己的影子在雨幕里拉得老長——像一把刀,指向黑暗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