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沈佳宜沉思片刻,衝著星月亭外喊一聲。
東菱仙君看一眼身邊的長留大師,低聲說:
“逆羽天宮宮主,留下來的人,都是有事要說的。只有煩勞你送她迴歸雁小築了。”
長留大師凝眉,須臾,緩緩說道:“老衲也是有要事呈報的。”
……
依舊不離開的雲相,藉著二人交談之際,故作惶恐姿態,邁步走進星月亭內。
“雲相,國庫失竊,事關重大。你就去處理吧。”
沈佳宜靜下心來,思慮片刻,便知道了這件事丫頭沒有太多的責任,若是將來程堂需要,她充其量就是一個有點實力的證人。
但是,無殤城主可就是另當別論了。
身為無殤城,任由下轄倒賣國庫失竊重寶,以天規問責,最輕也是打入輪迴。
雲相與桃花宮公主交情匪淺,為了一博美人歡心,雲相會法外施仁。
甚至是,會在重要的事情上干預真相浮出水面!
這就是我此時需要的!
“此事因無殤城而出,由丫頭經手,過東菱仙君職權。雲相,案件牽連甚廣。你可不能畏縮不前啊!”
沈佳宜故作痛心的說。
墨為情錯愕片刻,即刻恢復鎮靜。
原本還擔心神帝會殺他,這樣看來,神帝也不過如此。
由那丫頭在懷,立刻忘了身在地淵所受的苦難!
也是,若非你在地淵待上一萬年,聖域軍部怎肯讓她留在你懷裡?
哼,
女人啊,爬的再高也躲不過伺候男人的宿命!
“臣遵旨。”
墨為情心裡有點小小的得意,面上卻一副唯唯諾諾的神情,故意看一眼昏睡的人,接著小心翼翼的說:
“陛下,師小姐這樣子……於理不合吧?”
沈佳宜凝眉,神情略顯不悅,淡聲道:“雲相,她不只是師小姐,還是值時星君。”
怒了!
臣也只是說了句實話。
墨為情對沈佳宜沉迷情色很是滿意,男人嘛,喜歡女子乃是天性使然。
但是,這個人不能是小魔女!
“陛下恕罪,臣只是直柬……”
墨為情即刻雙膝跪下,五體投地。
“夠了!”
沈佳宜震怒,
“雲相,你還是先把國庫失竊之案查清楚了!”
“臣領旨謝恩。”
墨為情臉上是痛心疾首神情,心裡卻是異常得意!
叩頭之後,以沉痛的腳步退出星月亭。轉身的剎那步履如風的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雲相,一路走好!”
東陵仙君含著冷笑,故作熱枕的說,
“小心石階啊,向上的路不容易,向下的路也不容易啊。”
墨為情自然明白這位的意思,故作糊塗道:
“多謝仙君提點。龜鶴峰的路我熟,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哼,
卑鄙小人!
東陵仙君面臉色很差,這位雲相除了人事,什麼都幹!
“東菱仙君。”
沈佳宜沉聲呼喊。
“老臣來了。”
東菱仙君有點心虛的看一眼長留大師,長留大師點一下頭,伸手做一個請式。
東菱仙君拱手以禮,“多謝。”
二人立刻並步而行。在進入星月亭的瞬間,長留大師慢他一步。
“臣拜見陛下。”
“臣領旨覲見。”
沈佳宜看著二人僅差一步距離,眉宇間劃過一絲不悅,淡漠道:
“東菱仙君,既然十二月令流落到你手上,也是天意如此。藉此機會,你老人家把關於十二月令的政務排放下去。”
“……”
東西是她買的!
我……我就是替她收著而已。
東陵仙君無奈的看向沈佳宜懷裡的人,她睡得倒是安穩。
這麼個不大不小的差事卻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行,
我要爭取一下。
“陛下,十二月令乃是琪琪花錢買的。”
沈佳宜低頭看一眼懷裡的人,眉頭微蹙,睡得不是很安穩。
再抬眸,眼中有寒芒閃過,聲線冰冷異常:
“東菱仙君,既然如此,把文書呈上來。”
“文書?”
東菱仙君錯愕一瞬,立刻搖頭,苦笑一下,退後一步,躬身一禮,
“陛下,臣遵旨。”
沈佳宜眼底是深深的冷意,既然丫頭在這裡如此艱難,還是早日離開吧。
紫宸大人,你料定了他們會對丫頭刁難到底。
明的,
暗的,
都是針對她的。
我不該以一己私心要她留下來。
她是女子,在這裡很多事情都不能追逐本心。
忍著如此傷痛,還要與我虛與委蛇!
我錯了。
懷裡的人微微一動,沈佳宜伸手拍了拍,一隻微涼的手輕輕的推了他一把。
“我……自己坐著。”
王玉琪神情虛弱的掙扎一下,自己只是散去渾身護體真氣,沒想到身體這麼差!
星月亭內被他抱著,傳揚出去,我還有什麼臉面解釋?
沈佳宜立刻抱緊了她,低聲安慰:
“不要動。藥王已經替你看診了。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吭,”
王玉琪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堵的難受,壓抑的吭一聲,藥王立刻把天蠶絲丟擲,迅速纏在她的手挽上。
王玉琪一愣,作勢要解下天蠶絲,被沈佳宜制止了:
“丫頭,有病不避醫。這是規矩。不可耍混。”
接著,用近乎祈求的聲音說:“求你了,丫頭,讓我安心一刻好嗎?”
王玉琪停下手。
沈佳宜緊緊握著她的手,怕她下一刻,趁自己不注意解開天蠶絲。
藥王捻著天蠶絲片刻,眉頭緊皺,看著沈佳宜說:
“陛下,師小姐身體內有瘀血未出,臣要為她祛除血淤。”
王玉琪一愣,這麼嚴重嗎?
沈佳宜輕輕的捂住她的眼睛,點頭說:
“藥王,請動手。”
藥王收起天蠶絲,邁步來到沈佳宜身邊,抬起手,運足力道在王玉琪後背幾處大穴拍下去。
啪啪幾聲清脆的聲音之後,藥王一臉汗水退至一旁。
王玉琪只覺得五臟六腑翻騰著,身子往前一探,
嘔,
一口黑褐色血汙吐出來。
藥王搖頭,示意沈佳宜:這個姿勢不利於她嘔吐汙血。
仙侍急忙拿來一個銀盆,沈佳宜輕緩的讓她趴在自己腿上,一手依舊捂著她的眼睛。
“嘔……”
一連幾口血汙之後,最後一口鮮血吐出來時,王玉琪用手扒拉著他捂著自己眼睛的手。
“不要。丫頭乖啦。沒啥好看的。”
沈佳宜柔聲勸住,他不想讓她看到這些。
藥王遞過去一方沁了藥汁的帕子,王玉琪接在手裡,給自己擦了擦嘴。
而後,有仙侍遞來一個裝了藥的玉碗。涑了口。
再由仙娥遞來一盅凌波玉露,捧著碗喝下去。
藥王檢查了嘔吐物之後,擺擺手,仙侍把銀盆端了出去。
沈佳宜這才鬆開手。
王玉琪虛脫的趴在他腿上,看著他衣袍上點點汙血,咧嘴露出一個淡笑,緩緩翻個身,對上沈佳宜滿是擔憂的眼睛。
極度的睏意來襲,王玉琪掙扎著抬起一手,抬到一半落下來!
那雙純淨的眸,染上迷霧,眼瞼掙扎幾下,還是闔上了!
“呼。”
藥王長出一口氣,這才出聲,
“陛下,師小姐睡著就好了。她就是心神繃得太緊了。”
沈佳宜狐疑的看著他,“吐了那麼多血,睡一覺就好了?”
“陛下,”
藥王有些無語,這麼重的傷睡一覺就好了!
我可沒說。
“臣是說:師小姐心神繃得太緊。需要放鬆一下。那麼重的傷,老臣醫術不精,沒能力讓她立刻好起來。”
藥王拿出一個白玉瓶,交給身邊的仙娥,
“這是養血丹。睡醒時,記得給她吃下。”
藥王說完,也不管沈佳宜作何想,抬腳走人。
仙娥把玉屏捧在手裡,安靜的站在原地。
沈佳宜看一眼昏睡的人,呼吸均勻,就是睡的不是很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
沈佳宜伸出一隻手,仙娥把玉瓶放在他手裡,而後緩緩的退出去。
“陛下,恕臣直言:您如此在乎師小姐。為何不把她收入宮中?”
東菱仙君拱手以禮,正色道,
“她一個女子,終究不能肩負天下。得你垂憐乃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
“今日是丹時之時百政匯政的首日大會。”
沈佳宜面色凝重,聲音清冷,看不出是喜是怒,
“東菱仙君討論朕的終身大事,不合時宜。”
東菱仙君還想說什麼,長留大師上前一步,搶先他一步說道:
“陛下,值時星君有傷在身,做不得武政,不知道,可不可以把星庭府的雷電天網修檢一番?”
沈佳宜沉思一刻,看一眼昏睡的丫頭,蹙眉說道:
“待到明日藥王二次為她診脈之後,朕再回答你。”
長留大師看一眼東菱仙君,行一禮退了出去。
東菱仙君想了想,看一眼面色深沉的沈佳宜,拱手以禮,
“臣領旨。”
沈佳宜抬眼,看一下四周遮的嚴嚴實實的蔓帳。
仙侍立刻心領神會,急忙將簾幔收起來。
簾幔挑起。
須臾,仙侍們把條案一一抬進來。
仙君們再次擺放上新鮮的仙果,玉露,依次換上嶄新的用具。
金宇抱著一疊卷軸走進來,坐在了距離沈佳宜最近的條案旁。一邊開啟卷軸,一邊詢問:
“時大人,需要那幾位配合嗎?”
沈佳宜眼底是深深的殺意,懷裡的人兒傷重如此,絕非是一趟天外天之行造就的!
嘔出半碗汙血塊兒!
這是受了多少憋屈?
在我的天下,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竟然過的如此艱難!
“嗯,今天是九州靈境通政府匯政大會。”
沈佳宜風輕雲淡的說,
“剛好藉著這個機會,把國庫失竊之案定了。”
定案!
不給雲相澄清的機會?
金宇遲疑瞬間,眼眸瞥見他懷裡昏睡的人,即可瞭然。
“臣前去傳旨。”
金宇起身離去。
沈佳宜換個姿勢抱著丫頭。接下來,要做幾個重要的決策。
既要值時星君在場,還不讓丫頭知曉。這狀態剛剛好。
沈佳宜心裡明鏡似的,丫頭這樣的狀態留在這裡,什麼也幹不了。
甚至,因為今天的事,在天靈界朝野江湖掀起巨大的閒話風浪!
但是,這些比起軍規戒律又算得了什麼?
她是丹時之時值時星君。
只要丹時之時會政按時結束。她便是政務排放完畢。
至於,朝野江湖掀起來的閒話風浪,呲,過了丹時之時,天宇之內,三盤之裡,誰還會記得?
片刻之後,金宇回來了。
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星庭府現任的主事、執事們。
仙侍們早已把宴會條案換成了執政案臺。
北辰君落座在沈佳宜的另一側案臺旁。入座後,側眸看一眼昏睡的丫頭。
除了臉色很差,其他還算可以。
“陛下,今天下放丹時斬旨嗎?”
北辰君收回視線,除了斬旨,陛下不會帶著因傷重昏睡的丫頭執政。
故而,有此一問。
沈佳宜頷首。
北辰君即刻傳令:“傳丹時二十四掌令使,即刻執政!”
“傳丹時二十四掌令使即刻執政!”
“傳丹時二十四掌令使即刻執政!”
“傳丹時二十四掌令使即刻執政!”
星月亭仙侍連著三聲傳令聲響起!
龜鶴峰宴會上,參與者們心提到了嗓子眼!
天規律條有定:
令不二傳!
旨不二宣!
令若二傳,必是鐵案永定!
旨若二宣,定是御筆定卷!
鐵案永定,再無翻案之機!
御筆定卷,永記天機命(天機不可洩,天命不可改,只能順之,應之)正卷!
今天,
竟然是三宣傳旨!
三宣傳旨,必下斬旨!
朝野之上,有人要被清算了。
剛剛還談笑風生的仙人,此時一臉驚懼。
推杯換盞的宴會,霎那間瀟肅一片。
眾人屏住呼吸,聆聽來自星月亭仙侍的聲音。企圖在某一瞬間,聽到讓自己歡欣鼓舞的聲音!
有大樹將會連根拔起,那就要有新的小樹栽種下去。以此填充天下棋局的空位。
朝野之上,大樹只有那麼幾棵。哪一棵不是樹大根深,枝繁葉茂?
牽一髮而動全身,動一人而亂全域性!
如此巨大的朝野變動,定是那幾位觸了君主逆鱗!
試問,天下何人有膽挑釁君威?
非朝中權臣……不可!
三宣傳旨令,君主起殺心!
是時候站隊了!
天宇之內,只有一個主子。
他是神帝!
???
不是被葬進黑暗的地淵嗎?
怎麼回來的?
誰把他護送回來的?
這個人可發達了!
若是平民百姓,可謂是一步登天了!
若是權臣舊部,那人的潑天富貴真是更加牢固了!
從今後,真可謂是與天同貴。
他是誰?
現在在哪?
有沒有機會可以幫上他?
龜鶴峰宴會上的人們惴惴不安的遙望著星月亭。
星月亭內眾人屏住呼吸,聆聽時政主政接下來的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