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們拼命奔跑在長長的宮道上,高高紅牆,青青的青磚石鋪成道路。

這狹長的通道啊,就像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魔獸,幾個可憐的宮婢在獸口中苦苦掙扎。

那抹淺粉色的霧氣好似魔獸的舌頭,挑逗的在她們身前遊走,時不時分出一絲絲淡粉色霧絲,貼著她們的脖頸——

一縷縷血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們身上抽離,直到身體被抽成乾屍,她們依舊保持奔跑的姿勢……

一牆之隔,萬蛇盤踞的壽安宮內,薇姿夫人一步一抖的走在蜿蜒曲折的蛇蟠道上。

嘶嘶的聲音不絕於耳,纏繞盤踞的金線蛇吐著猩紅的信子,空氣中瀰漫著陰寒的消殺。

在她身後,一抹紅影飄過來,伸出一縷紅霧搭在她的脖頸處,一縷鮮紅的血脈撐破滑嫩的肌膚,躍然而出!

呲。

紅霧吸了一口,發出一聲冷哼。

那抹紅影飄過來,在她脖頸處輕輕吹一口氣——

呼!

陰風陣陣,吹得薇姿夫人汗毛豎起來!

腳下萬蛇盤踞,身後陰風陣陣!周遭的花樹葉子被風吹的沙沙作響。

高高的啟安殿臺階上站著天炎魔女,一頭銀絲猶如上好的白緞,如雪白髮在陽光的照射下,竟有縷縷金光搖曳其間。

萬蛇盤踞之中,一條蜿蜒狹窄的小路直達啟安殿臺階。

周遭的花樹上纏滿金線蛇,那三位抱著花樹的宮婢,即使把自已當成瞎子,依舊沒有逃過藏身蛇腹的結局。

只不過換了一條蛇而已——

一條身如小山,滿身覆蓋著漆黑鱗甲,鱗甲與鱗甲之間覆蓋著金色條紋的巨蛇。

三個人,一口吞,蛇腹平平。

巨蛇盤踞在啟安殿前,猶如一座小山,兩隻眼睛猶如兩潭幽水,幽暗,深冷,猩紅的信子吐出來猶如兩條紅綢,攜裹著深冷的戾氣在薇姿夫人身前上下顫抖。

天香婆婆手裡拿著一根白玉九鳳金叉,走慈顏身旁,小心翼翼的將她披散在身上長髮挽一個墜馬髻。

又拿出一個金鳳凰梳子,找好角度,踮起腳尖將梳子輕輕梳在白髮的一側,另一側的白髮披散著,在風中有序的飛舞。

外罩淺粉色宮裝,內穿同色拖地長裙,膚若凝脂,眸似春水,顧盼生姿,微微勾唇,梨渦淺笑,甜甜的聲音令人陶醉。

慈顏的美,勾魂攝魄,若非置身萬蛇盤踞之地,這樣的美人別說個男人,縱使是女子見了都會忍不住升起保護之慾。

“天香,你看你,真是越老越不中用,壽安宮縱使沒有打掃宮婢,你也不能讓這些小爬蟲擋了夫人的路。”

天香聞言立刻走下兩層臺階,每走一步金線蛇退後一個臺階,走到第三個臺階之上噗通跪下。

“娘娘,是老奴無能,一個人既要伺候娘娘的衣食跑,還要打理偌大個宮院,奴婢人老腿腳不便,一時不察竟然這些小蟲子跑了出來。

懇請娘娘恕老奴無罪!”

慈顏停下玩弄髮絲的手,美眸含愁,悠悠嘆道:

“本宮乃是一個無依無傍的寡居老人,既沒有生下權傾天下的神帝兒子,也沒有百萬雄獅的家族做依靠……

天香啊,你該去求那個命好的娘娘,畢竟,她有神帝兒子做靠山,擎天山之上,誰若是想要活的安逸,還是她的神帝兒子說了算啊。”

天香恭敬的轉個身,跪向薇姿夫人……

薇姿夫人大驚失色,可她不敢下跪!

周遭佈滿金線蛇,僅有容下一隻腳行走的小路!

慈顏在用事實警告她:

想活命,拿別人的命來換!

惠清與其他幾個宮婢舍了就舍了!宮婢而已,沒有了可以再選!

神帝兒子,只有一個,若是送入蛇口……自已後半生堪憂啊!

“聖天母,你要奴婢做什麼都可以!千萬不要傷害我的兒子!”

薇姿夫人瞬間奔跑起來,奔跑起來的她不敢整隻腳落地,更不敢肆無忌憚的抬起,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躲避著金線蛇。

還要躲避巨蛇伸在空中的信子!

她的奔跑不是慌不擇路,不是愛子心切,而是精心算計著腳下的距離!

時時刻刻把自已放在自以為是的安全地帶。

慈顏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盤踞在她身側的巨蛇收回信子,只是昂著頭,寒潭幽水的巨眸貪婪的看著奔跑的女人。

“聖天母,不就是打掃宮婢嗎?明天 明天一早奴婢就送來三百人……三百人夠不夠?”

慈顏歪著頭看著她,嘴角勾起的笑又深了幾分。

天香俯身叩頭:

“夫人,奴婢怠懶,致使這些小爬蟲爬出洞穴,驚嚇到夫人,夫人金尊玉貴,萬金之體,老奴罪該萬死!”

薇姿奔跑的速度加快:“每天三百人!奴婢說到做到!”

天香遲疑一瞬,慈顏的一縷白髮倏爾飛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鑽進她的心臟!

白髮瞬間染紅!

天香身體輕顫,再次叩頭:“夫人,小蟲子驚了您大駕,老奴罪該萬死!”

嗖!

被鮮血染紅的頭髮飄回慈顏的肩頭,如雪白髮之中平添一抹豔紅。

嬌俏美豔之餘添了一抹狠厲。

薇姿夫人跑到啟安殿前的臺階前,雙膝跪下,驚恐的盯著慈顏肩頭那一縷紅髮。

從白髮如雪到紅豔似血,僅僅用了兩息!

兩息之間,軟軟的髮絲鑽入人的心臟……

“聖天母,陛下尚未回來……”

薇姿夫人跪在那裡仰望著慈顏,肌如凝脂,眉眼如畫,窈窕的身姿猶如精雕細琢的精美雕像。

只是,這精美雕像裡住著一個嗜血的魔鬼。

“哀家自是知道的。”

慈顏打斷了薇姿夫人的話,甜甜的聲音裡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哀家一生無兒無女,尤其喜愛孩子。越是那蕙質蘭心的孩子越是喜愛。

但是,上天不給哀家這個機會。一生沒有做母親的權利。

所以啊,本宮特別喜歡別人家的孩子……尤其是那些天之驕子……哀家會把他們放在心尖上,每日想念一遍。

想著想著吧,哪一天就夢想成真……那天之驕子啊,就會變成本宮……”

說到這裡,慈顏捻著一縷白髮,指尖一彈, 白髮猶如一條白蛇吐著信子撲向薇姿夫人!

薇姿夫人睜著眼睛看著停在眼前的白髮,呼吸停滯,心都不敢跳動一下。

“口中香甜可口的飲料。”

慈顏蹲下來,抖了抖指尖,白髮靈動如蛇,噗一下刺入薇姿夫人的胸膛。

白髮刺入的瞬間,慈面色一凌,一條金線蛇倏爾飛起來,身體在空中一抖,尾巴一擰,對著薇姿夫人的左臉抽過去!

啪!

一道一指深的口子瞬間生成,血肉翻飛,卻沒有血流出來。

停留在薇姿夫人胸膛的白髮倏爾奔著金線蛇而去,白髮一根根散開,猶如蒲扇狀,金線蛇的身體被輕輕托住,一息之內,蛇身化作齏粉!

髮絲緩緩落地,緊挨著地上的金線蛇緩緩往回收,白髮所過之處,金線蛇紛紛化作齏粉。

薇姿夫人臉上那道一指深的口子,慢慢的滲出血來。

胸口位置一陣翻騰,血,一滴一滴的流出來。

“中了噬心蠱還裝作沒事人似的。”

慈顏笑嘻嘻的看著她,猶如欣賞一件喜愛的玩具,

“擎天山的規矩夫人很熟,若是讓人知道了……夫人,你那個神帝兒子能保住你嗎?”

薇姿夫人的眼中蓄滿淚水,努力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壓不住了。淚水衝破眼瞼肆無忌憚的流淌著。

使出渾身力氣,跪爬半步,雙手扒著臺階,俯身將頭搭在手背上。

這一刻,她還有一絲幻想:

“薇姿懇求聖天母為我解除噬心蠱。”

慈顏笑了:

“該看的你都看到了。你拿什麼作交易?哦,別說三百宮婢,本宮不稀罕。”

說到這裡,慈顏慢慢站起來,把玩著自已的頭髮,戲謔的一笑,

“本宮是需要很多血。所以本宮養了很多可以提供血的小玩意兒。

因此,本宮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提供的血。”

薇姿夫人渾身顫抖,沉寂一瞬後,悲痛道:

“可不可以不要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