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明白……您既然知道,又為什麼要這樣做?而且您明明有能力處理這些事情,又為什麼不去改變呢?”李知道不由得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
看著眼前李懂事如此詭異,李知道一陣頭皮發麻,原來自已這個老爹是什麼都知道,怕是他剛剛在自已二叔面前展現出來的無奈和憤怒,也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改變?我為何要改變?你是想讓我北擊金人收復燕雲十六州?還是想讓我肅正宣朝上下,清剿方臘、黃巢等人?又或是咱們李家主動退出這朝堂?”李懂事面色淡然的一聲接一聲的反問,但落在李知道耳中卻是震耳欲聾。
李知道不由得苦澀了起來有些猶豫,雖然說著他來到這裡不問世事,只想做一個沒心沒肺的二世祖混吃等死,可是真真正正遇到了天下蒼生、受苦黎民,他還是忍不住心軟想要為這些掙扎的人民考慮,畢竟他也曾是在底層苦苦掙扎的苦命人。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李知道喃喃自語道,覺得這句話熟悉而又陌生。
聽到李知道的話,處變不驚的李懂事面容有些訝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哈哈!吾兒大才!吾兒大才……”
咀嚼過後反而搖頭嘆息;“這想來是每一個胸懷凌雲志的讀書人在寒窗苦讀的想法,不過這句話大概不是為官者的想法……”
“爹曾經也是十年寒窗苦讀,這一路上見過太多的齟齬齷齪,艱澀的往事倒不必多言語,看著爹表面風光、權傾朝野,可你不知道,你爹現在可是無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連皇上都想要將你爹除之而後快。”
這段話聽得李知道眼皮直跳、心中慌亂不已,怎得?皇上要對咱家下手?他不由得想到上輩子那些電視劇中,身穿金色龍袍的皇帝大人大手一揮,便是九組消消樂。
李懂事卻沒有任何的擔憂,反而面色淡然繼續說道:“可是皇上為什麼不動我?反而給你爹發了七個丹書鐵券……”
丹書鐵券?這個詞聽得李知道嘴角忍不住直抽抽,老爹啊老爹,這東西說的好聽點叫免死令牌,說得難聽點就是催命符,一般皇上砍人都是照著發下去的丹書鐵券砍的,再加上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丹書鐵券有一項罪責不能免死——謀逆、造反。
“就是因為皇上動不了我!朝堂上、朝堂下,有多少是你爹的人,更別說你掌握軍權的三叔,這些人都得靠你爹我震著,皇上若是把你爹給拔掉,由此會延伸出多少的禍亂,皇上心裡跟明鏡一樣清楚。”
說到此,李懂事還有些得意地揚了揚頭,自顧自的品了一口龍井,彷彿他在對著李知道講述自已的輝煌往事,隨後李懂事放下了茶盞,繼續開口。
“同理,那些人為何偏偏對你爹言聽計從,甚至有的時候你爹說的話比皇上還好使?這其中的道理無非兩個字。”說著李懂事有些乾枯的手掌伸出兩個指頭,“利益!”
“因為你爹我能給他們帶來好處,能讓他們背靠大樹好乘涼,如若不然他們為何能夠全力支援我?這還只是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再說你這二叔、三叔?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個手握重權,他們憑什麼對我這個半隻腳踏入墳墓的老頭言聽計從?”說到如此,李懂事還自嘲的笑了笑。
“是因為我是他們大哥嗎?”李懂事搖了搖腦袋,卻不經意間甩出幾縷灰白的髮絲,“當利益擺出來的時候,牢不可破的血緣關係便頃刻間土崩瓦解。”
李知道聽到自家老爹的話,久久沉默不語,因為他知道自家老爹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也是這人世間顛撲不破的道理。
利益,可真是一個令人著魔的東西。
“剛剛從你進門的時候,爹就看出來你的蛻變,如此令人值得高興的事情,爹內心平復了好久。”
李知道這才回想起自已進門後,自已老爹看了一眼自已後便再也不看自已了,隨後閉上眼睛久久不語,當時他還以為老爹是有什麼大事在思考,也就沒多想,沒想到卻是害怕被自已二叔察覺到異常,而在心中不斷平復自已激動的心情,不再看自已是怕再也攔不住情緒……
可是,二叔他……李知道不由得揣度這其中的分寸。
“得意,你知道光你這幾年遭遇到的刺殺就有多少嗎?你怎麼就確定其中沒有你兩個叔叔呢?”李懂事冷笑著問道。
李知道聽後瞬間毛骨悚然了起來,原來,在這汴梁當一個頂級的膏粱紈絝子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們可以是我的二弟、三弟,但不一定是你的二叔、三叔,得意啊!”李懂事輕輕握著李知道的手掌,語重心長。
“孩兒明白了!”李知道抿著嘴唇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再說回來利益,我能為他們爭取利益,可不代表我能將利益從他們嘴裡再拿回來,這些個東西放在那裡無數人惦記,被人拿走以後變成了人家身上的肉,再想拿回來便是割肉了,非頭破流血不可。”
李知道對這句話深以為然,他也有些明白了什麼。
“所以,金兵、起義,這些哪些處理不需要花錢?哪一個不需要別人讓渡自已的利益?呵!爹也不是不想管,管也只能慢慢來,跟他們商量著火燒眉毛了,大家都拿出來一點點利益就可以解決了,並且給他們許諾相應的條件……”
“可是!”李知道不解,“他們難道不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嗎?他們明明知道如果這些事情不處理,到時候威脅的可是他們。”
“有的人知道,有的人只顧著眼前,有的人想著總會有人站出來處理,有的人想著別人不干我若干的話,我不就吃虧了嗎?爹現在代表的就是這麼一幫子人——手握權力卻總想著往自已那裡多撈些利益,生怕吃一點虧,可是爹反而只能幫他們說話,所以宣朝最大的威脅是咱們家一點也沒有錯。”
李懂事說到最後倒是爽朗的笑了起來,絲毫沒有任何的憂慮和負擔一般,但是這小老頭眉頭上褶皺一層又一層,訴說著這一切怕是哪有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