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宜沉思片刻,將錦盒慢慢開啟,裡邊是一枚用菩提子雕刻的骰子,中間有一顆紅豆。

這是大學時候,時宜和徐亞洲去老君山旅遊,徐亞洲在一個寺廟門口買的,當時只覺物件做的精緻,便買了送給時宜。以前時宜喜歡把它當吊墜,掛在脖子上,後來兩人分手後,時宜摘下來,想扔垃圾桶,猶豫徘徊好久,到底捨不得,也不知道是對物還是對人,便收了起來。

一晃過去了這麼多年。

記憶的門被開啟,往事如蝴蝶般撲面而來,擾人心緒,惹人相思,註定又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第二天中午,時宜約蘇允禮吃飯,在一家粵菜館。

蘇允禮對這裡的八寶冬瓜盅有偏執的愛意。

菜吃了一半,時宜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我要回A城一趟。”

蘇允禮愣了半天,手裡的勺子懸在半空,都忘了放下。

“怎麼了?”

時宜沉默了片刻,想起已不足十日的婚禮,覺得自已有必要給蘇允禮一個交待:“我會在婚禮前趕回來。”

蘇允禮像是猜到了什麼,卻終是沒有再問下去,“什麼時候走?”

“下午的飛機。”

“你票買好了?”

“嗯。”

其實昨晚,她就已經訂好了機票。

蘇允禮苦笑了一下:“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會為我留下吧,你早就決定好了,”

時宜低下頭,擺弄著碗裡的湯,沒有說話。

從餐廳出來,蘇允禮送時宜回家取行李,時宜要自已打車去機場,蘇允禮不同意,非要親自去送她。

“你下午不是還有會嗎?”時宜問。

“嗯,不重要。”蘇允禮沒有繼續交流的慾望,兩人一路沉默著,各懷心事。

到了機場,蘇允禮堅持要看著時宜登機,但離飛還有一會時間,時宜想喝點東西,蘇允禮便去旁邊茶水店買了一杯咖啡一杯檸檬水。

時宜咬著檸檬水的吸管,看著地面發呆。

下午的候機廳,昏昏欲睡的乘客,從落地窗望出去,外面是冬日裡常有的陰沉天。

時宜要登機了,她朝蘇允禮擺擺手,讓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慢點開車,蘇允禮戴著墨鏡,點點頭,直到時宜身影消失,蘇允禮才轉身離開。

飛機起飛不久,時宜就睡著了,醒來後依稀記得做了一個夢,一個模糊不清的夢,夢裡她坐在爸爸的腳踏車後座上,吃著泡泡糖,開心的一路咯咯地笑……

兩個小時後,她在遙牆機場落地,此時已是下午五點。

她沒有帶多少行李,沒有辦理託運,所以一下飛機便直奔出口。

站在路邊排隊等計程車,聽著人們交流話語中夾雜著自已熟悉的鄉音,只覺得親切。

時宜深深吸了一口氣,久違了,A城。

上了計程車,司機問她去哪兒,時宜遲疑了片刻,最後說:“去省醫院。”

時宜怕司機繼續攀談,索性閉上了眼,幸好,司機不是健談之人,直到目的地,都沒有再說話。

掃碼付款後,時宜下了車,拖著行李箱,在省醫院門口愣了好大一會。

問了導醫臺的工作人員,很快便找到了住院部。晚上的醫院少了白天的嘈雜,顯得有點冷清,樓道里的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時宜從微信給唐可發了資訊,詢問徐亞洲在幾樓住院,唐可很快便回過電話來,告訴她在11樓的VIP病房,從東數第二間。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上滑行的時候發出噪音,怕打擾到病人休息,時宜索性提起來,還好箱子不沉,只是日常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時宜穿著淺口的雪地靴,走了這麼久的路,忽然感覺腳底發熱,十分的不舒服。

停在病房外,時宜倚在門口,心臟咚咚跳的厲害,她在暗黃的燈光中平復了好久,才抬手推開那扇門。

病房裡亮著一盞小夜燈,溫柔的光線下是徐亞洲蒼白、疲憊、充滿倦意的臉。

他在睡覺,眉頭微皺,像是有什麼難以釋懷的心事,時宜站在床尾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感覺最糟糕的時候已經過去,此刻的他平安無事。時宜輕輕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這兩天壓得她喘不過氣。

時宜坐到床邊,輕輕撫摸徐亞洲的額頭,想替他舒展開微皺的眉。

她曾幻想過無數次他們再次重逢的畫面,是深情擁抱,是喜極而泣,是沉默不語,是擦肩而過,還是形同陌路......如果再次相遇,第一句話說什麼?也想過,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因為她給了徐老爺子承諾,再也不會打擾他兒子。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她就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