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奧托與瓦爾特(二合一)

瓦爾特不禁一愣,目光失焦,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過去四十天裡發生的樁樁件件。

那個天真爛漫的病毒安禾,

那個孝順貼心的病毒安禾,

那個可愛俏皮的病毒安禾,

那個每天中午不辭辛勞給自己送飯的病毒安禾。

若是沒有這四十天的相處,瓦爾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殺了她,只為拯救自己的女兒。

可此刻,

看著眼前與安禾別無二致的小臉,那如出一轍的依賴眼神,聽著一模一樣的聲音,瓦爾特的內心開始動搖。

他緩緩低下頭,眉頭緊鎖,嘴唇微顫,喃喃自語:

“我真的......能下得去手嗎......?”

而一旁,「納垢」看著瓦爾特變換的表情,聲音愈發和藹。

“生命真是有趣。”

“凡俗也好,超凡也罷,總是被無用的認知和激素所操控。”

“既然這樣,我給你個機會吧!”

說著,祂伸出手,指向安禾。

剎那間,安禾的身體陡然扭曲,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

緊接著,她分裂成兩個。

一個正哭泣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滿臉都是恐懼的人類安禾;

另一個則一臉茫然,眼神中透著無措的病毒安禾。

“去吧孩子,帶走你的女兒們吧。”納垢輕笑一聲,指著兩個安禾,對著瓦爾特慈祥的說道,

瓦爾特瞬間僵在原地,瞪大了雙眼,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轉為呆滯,情緒像是被打亂的拼圖,完全失去了連貫。

但還沒等他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真正的安禾便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只見她的身體開始迅速潰爛,面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底下鮮紅的血肉。

“爸爸......救......”

安禾剛吐出這三個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她強忍著劇痛,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蜷縮在地上,顫抖著雙手拿起胸前的照片,死死地攥在手裡,彷彿那是她最後的希望。

瓦爾特見狀,心急如焚,不顧一切地衝到安禾身邊。

他張開雙臂,黑光病毒湧動,將安禾緊緊護在其中,試圖抵擋周遭環境對她的侵蝕。

而一旁,病毒安禾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頭微微低垂,髮絲遮住了她的表情,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安禾的情況終於不再惡化。

她虛弱地抬起頭,看著瓦爾特焦急的面容,唇角微微囁嚅,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的燭火,

“爸爸......是安禾做錯了什麼嗎......?”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進瓦爾特的內心。

一直以來,在女兒面前努力維持成熟大家長形象的他,此刻徹底崩潰。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肆意流淌。

“對不起,安禾,對不起。”

他泣不成聲,

“是爸爸沒用,是爸爸把你忘了。”

“是爸爸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安禾看著父親的模樣,像是鬆了一口氣,憔悴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爸爸......不是不要我就好......”

說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意識漸漸陷入混沌。

“安禾,安禾!”

“你醒醒啊,安禾!”

“安禾!!!”

“啊!!!!!”

瓦爾特見此情形,瞬間失去了冷靜,整個人都被恐懼層層包裹,開始大聲呼喊。

一旁的「納垢」微微思索,像是想起來什麼,隨後開口提醒道,

“她還沒死。”

“不過,我的花園也的確不適合人類生存。”

“所以,”祂的目光落在瓦爾特身上,意味深長,

“現在的你,要快速做出抉擇。”

祂指了指瓦爾特的身體,繼續說道,

“要麼選擇用你的黑光病毒感染安禾,讓她去賭那渺小的生存機率。”

“要麼,”祂將視線緩緩移向病毒安禾,

“讓病毒構成的安禾主動犧牲,然後以安禾的意志主導幽鬼之軀。”

“去選擇吧,孩子。”

瓦爾特聞言,趕忙看向自己懷裡的安禾,開始細細感知。

雖然已經被各種病毒腐蝕的不成人形,但卻依舊維持著龐大的生命力。

這般長的時間,去做一個選擇,實在是綽綽有餘。

納垢看著瓦爾特顫抖的身形,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

“很抱歉,孩子。”

“我無法主動出手幫你,因為我也很想看看最終的結果。”

“但我可以告知你一個秘密。”

說著,祂手持大勺,在虛空中輕輕一揮。

剎那間,一道詭異的綠色光幕憑空出現。

光幕中,一位身著華麗主教服的金髮男子正微笑著坐在某個豪華星艦之中。

那男人似乎早已知曉此間發生的一切,輕笑一聲,

“哦,我的老朋友,玉界門上一別,竟使得你落魄至此。”

“當真是讓我心底難過。”

瓦爾特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體猛地一震,一種強烈的ptsd湧上心頭。

這種被人操控,無法掙脫的熟悉感,讓他彷彿又回到了本徵世界。

“奧托......?”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切。

這種被逼入絕境,必須做出二選一的情形,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

“奧托!!!”

瓦爾特憤怒地咆哮著,雙眼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

奧托看著眼前憤怒的瓦爾特,無奈地搖了搖頭,

“約阿西姆,你的養氣能力越來越差了。”

“你的女兒只是遵從命運的安排,受了點非人的折磨而已,你便將一切過錯統統歸咎於我。”

“要我怎麼說呢?”

“雖然這一切的確是我策劃的,但我的初衷,可是為了你啊!”

瓦爾特聞言,雙目瞬間血紅,額角青筋暴起,怒聲咆哮,

“你是人嗎?”

“你還是人嗎?!!”

“你有什麼事衝我來啊,衝我來啊!!”

“她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孩子!!!”

奧托看著瓦爾特歇斯底里的模樣,卻只是優雅的笑了笑。

隨即,他透過螢幕,指向瓦爾特懷中的安禾,小聲道,

“快些選擇吧,約阿希姆。”

“你的女兒,可挺不了太久了呢~”

瓦爾特心底一慌,但還是儘量收斂起情緒,大口呼吸著調節自己的情緒。

現在重要的不是奧托,而是「納垢」。

祂才是此間的最強者。

而他深知「納垢」的性格,這數百年來的相處,讓他對這位「慈父」近乎瞭如指掌。

「納垢」是真的熱愛生命,也真正做到了對眾生“平等”。

在祂眼裡,眾生的大部分都是微生物、病毒、細菌。

祂的眼睛是微觀的,祂喜歡人類,但更喜歡構成人類的部分。

祂的恩賜對人這個整體是最大的毀滅,但對構成人的部分卻是真正的甘霖。

想到這,瓦爾特咬了咬牙,下定了將安禾轉化為病毒之軀的決心。

但他清楚,絕對不能用黑光病毒。

被黑光病毒感染的人類,存活率還不到萬分之一。

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病毒安禾,眼底閃過一絲猶豫,

但很快便堅定了下來。

他對病毒安禾的感情很複雜,既有這四十天相處所積攢的情誼,也有對她欺騙自己的痛恨。

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不及安禾在他心中的萬分之一!

病毒安禾像是感知到了瓦爾特的想法,緩緩抬起頭,對著瓦爾特強擠出一絲笑容。

隨後,她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爸爸,我自己動手吧。”

“這四十天裡,能作為您的女兒生活,我已經很開心了。”

說著,她將目光投向安禾,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隨即,她抬手抹了抹眼淚,再次看向瓦爾特,甜甜一笑,

“要是有下輩子,希望我能做您真正的女兒。”

“而不是......而不是......”

她的聲音漸漸低落,“而不是現在這樣......作為她的替身......”

“這可真不公平......”

說完,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在與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下一瞬,病毒安禾的身體開始析出濃稠的黑霧,將她的身形漸漸吞噬。

瓦爾特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努力將滿心的悲慟與酸澀強壓下去。

他心裡清楚,當下絕非心軟示弱之時。

納垢不會施以援手,奧托更是隻會在暗中算計。

稍有遲疑,心生憐憫,便會露出破綻。

到那時,付出的代價將沉重到無法承受。

所以,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一切只為了我的女兒!

時間緩緩流逝,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病毒安禾的身形徹底被安禾同化,安禾的模樣也有了“惡魔大君·幽鬼”的特徵。

瓦爾特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許,他長舒一口氣,緩緩將視線轉向納垢,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節。

“恕我冒昧,偉大的存在。”

“我不得不向您發出提醒。”

“無論奧托是您的合作者,還是您的下屬,他都不值得信任。”

“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對此應該有一個準確的判斷。”

還沒等「納垢」回應,光幕中的奧托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臉上滿是失落與難過,聲音也帶上了一絲沮喪,

“約阿西姆,你真是太讓我傷心了。”

“我們相識了無數年,可你對我的瞭解,竟然還不如在我身邊待了幾年的安禾。”

“就連安禾都知道,我不會做那些無意義的事情。”

“我現在如此行事,讓你收穫這麼多痛苦,都只是為了讓你看清前路啊,”

“老朋友!”

「納垢」聽聞此言,臉上露出溫和的憨笑,點了點頭,聲音慈祥。

“孩子,奧托的目的是為了解析我的本體,深淵的意志。”

至於讓你陷入兩難的選擇,也只是他希望你能從中領悟到一些東西。”

“你看。”祂將手指向病毒安禾消散的地方。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虛空中,病毒安禾虛幻的身形突兀地顯現出來。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身邊那層努力守護自身意志、不讓其消散的輕薄「灰霧」,眼中滿是疑惑與不解。

瓦爾特看到這一幕,直接便是一驚。

隨即,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各種資訊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中快速旋轉。

命運沒有星神特徵,大機率歸屬於深淵。

「納垢」自稱深淵意志是自己的本體,並言說奧托要解析祂的本體。

奧托信仰死亡,並邀請過自己一起解析死亡。

深淵無法使用命途之力,但死亡的力量依舊發揮著作用。

如此看來......

瓦爾特突然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他看著病毒安禾逐漸迷茫的神情,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許久,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那個一直以來與自己勢不兩立的敵人,艱難地開口,

“「命運」就是深淵的意志,是「恐虐」、「奸奇」、「納垢」、「色孽」這四位神明的本體,也是祂們的創造者。”

“甚至......甚至我們物質位面的死亡星神,也一直都是命運!”

“我們這些同行者被拉到這裡,根本就不是來完成任務的,”

“而是等到被腐化扭曲,回到物質位面後,用自身的影響力,為祂徹底開啟深淵和物質位面的聯絡。”

“對嗎?”

奧托聽了這話,輕輕搖了搖頭,與「納垢」對視一眼後,輕笑一聲,

“猜想大概是對的,但卻弄錯了主次。”

“約阿西姆啊,你總是習慣用舊有的思維去揣度這世間複雜的真相。”

“不要把你所理解的哲學概念,生硬地套用到真正的概念身上。”

“這個世界所理解的「存在」和「虛無」,在真正的「死亡」面前,”

“一文不值。”

他攤了攤手,收斂起笑意,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一字一句道,

“祂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是這個概念本身。”

“無論在哪個世界,祂都是一切法則與規則的終點。”

“你口中的命運,不過是被祂徹底俘獲的一個概念罷了。”

說到這兒,奧托無奈地嘆息一聲,

“而我們這些行走在死亡邊緣的「遊魂」,從來都不是在命途上前行。”

“命途只是祂賦予我們的一種認知。”

“我們一直都只是在「忘川」那無盡的靈魂之海中,僥倖掙扎出逃的個體罷了。”

瓦爾特眉頭緊緊蹙起,臉上滿是半信半疑的神色。

隨即,他將詢問的目光緩緩投向自己曾經信仰的神明「納垢」。

「納垢」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慈祥的笑容,目光溫和地落在瓦爾特身上,開口說道,

“孩子,這就是行走在死亡邊緣的人。”

祂伸出手,緩緩指向安禾本體和病毒安禾,

“由病毒構成的安禾,自誕生以來,除了我之外,從未接觸過其他神明。”

“但就在她觸碰到安禾本體記憶的那一刻,竟不由自主地踏上了「忘川」。”

「納垢」微微頓了頓,目光望向虛空中病毒安禾那虛幻的身形,

“更奇特的是,直至此刻,「忘川」一直在冥冥之中庇護著她的記憶,不讓其消散。”

瓦爾特聽聞此言,將視線投向螢幕上的奧托,輕聲問道,

“你的意思是,忘川把行走在死亡邊緣的人視為自己的所有物?”

“一旦與之產生關聯,就永遠無法真正脫離忘川的掌控?”

他頓了頓,突然嗤笑了一聲,聲音也不自覺的拔高起來。

“而奧托精心策劃這一切,就是想逼我動用其他神明的力量,嘗試著能不能徹底殺死自己的女兒,以此來試探忘川的規則和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