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同行者的記憶(坤)

在無盡慾望的翻湧沖刷之下,兩人仿若被捲入了慾望的旋渦中心,世間的一切都被拋諸腦後,唯一能夠真切體悟的,便是此刻那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極致感官體驗。

時間在這光繭之中徹底失去了意義,每一秒的流逝都被無限拉長,甚至遠超長生種那漫長的一生。

而在意識逐漸沉淪之前,周牧有條不紊地做了兩件事。

——他先是將星寶悉心儲存的記憶,還給了同行者們。

然後,

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進行了藝術剪輯,扔到了未來同行者們的介面上。

於是,七天的時光一閃而過。

......

殺戮天,某個修行位面。

此刻,兩方修行軍隊正在這片土地上展開著慘烈的廝殺。

四周寶光璀璨奪目,一道道劍氣縱橫交錯,劍陣森然,彷彿要將天空撕裂。

近乎每一寸空間,都被各種各樣的能量所填滿,這些能量相互碰撞、交織,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公子在這戰場中快速穿梭,臉上帶著近乎癲狂的狂熱,手中的利刃閃爍著電漿,飛快地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生命。

他的雙臂之上,鋒利的骨刃突兀地長出,關節處也伸出尖銳的刺,在陽光的映照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他的雙眼變得猩紅如血,那曾經鄰家哥哥般和煦溫暖的氣質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這場戰爭即將落下帷幕之時,正廝殺得酣暢淋漓的公子卻突然身形一頓,腳步突兀地停了下來。

他那猩紅的瞳孔之中,閃過一絲璀璨的光芒。

緊接著,那璀璨的光芒開始迅速蔓延,如洶湧的潮水一般,很快便將那可怖的猩紅徹底抹去。

——他被周牧恢復了記憶。

下一瞬,公子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起來。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這幾百年來自己所毀滅的那些世界。

那些曾經繁華的世界在他的力量之下化為一片廢墟,無數生命消逝在他的手中。

他又想起了自己為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無情地獻祭了那些無辜的惡魔,那些淒厲的慘叫彷彿還在耳邊迴盪。

公子的嘴唇微微顫抖,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這就是深淵的……腐化嗎?”

“我現在……和那些曾經被我看不起的人……”

“又有什麼區別……?”

公子在原地呆呆地佇立了許久,眼神空洞迷茫,彷彿靈魂都被抽離。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波瀾。

靜心,靜心。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先拿到自己的身體,然後想辦法讓同伴們離開深淵。

想到這,公子便將此刻的複雜心緒壓下,而後身形化作一道雷光,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

......

與殺戮天的位面林立、戰火紛飛,極樂天的幻境沉淪、慾望橫流不同。

篡變天是一個詭異的、不斷變化的「水晶迷宮」。

當被困者踏入其中的那一刻,他們的五感便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支配。

他們所瞭解的一切,都將是迷宮的主人,“奸奇”所告知他們的資訊,就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只能按照“奸奇”的意志行動。

直到有生靈突破迷宮,化作變數,那他就會得到“奸奇”的賜福,成為神選者。

所以,

在穹被周牧恢復記憶的那一刻,

無窮高處,那端坐在華麗王座之上、身形不斷變幻的存在(奸奇)突然發出了一聲詭異的笑聲。

“我的目標被本體拉去當星努力了。”

“既然這樣,”

“就先拿這個湊合著用吧。”

說著,祂緩緩站起身,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將視線投向了還在迷宮中不斷掙扎的穹。

穹的身上此刻依舊是那套拘束服,還有被「極樂天升魔儀式」扭曲的幾處不太明顯的特徵。

而在他的四肢、手腕處,都多了幾條接連天地、肉眼難以感知的細線。

奸奇並沒有選擇加重穹的腐化,只是堪堪平衡了他的腐化進度。

當然,作為代價......

下一瞬,穹的五感瞬間恢復,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緊接著,那些接連天地的細線瞬間發力,將他猛地拉起,如同扔出一個破布袋一般,把他扔到了極樂天方向。

......

......

極樂天中,

赤紅色的“神火”將姬子和三月七籠罩其中。

姬子原本神色平靜,正沉浸在神火的“洗禮”之中,可剎那間,她猛地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她的眼底,如走馬燈般不斷浮現出往昔作為人類時的畫面。

星穹列車、開拓、帕姆、瓦爾特、小三月......

小三月?!!

姬子的瞳孔驟縮,心中猛地一震,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彷彿從一場迷幻的大夢中掙脫。

她急切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三月七。

只見三月七雙眼迷離,眼神中透著一股澀欲,正下意識地不斷摩挲著雙腿,動作裡帶著幾分不自知的異樣。

姬子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眉頭緊緊蹙起。

自己被「神主」和「色孽」影響得太深了,連這麼簡單的認知都被徹底扭曲。

每次沐浴在這神火之後,心底都會無端湧起各種難以抑制的慾望,而自己竟一直傻乎乎地覺得理所當然。

這所謂的神火,根本就是慾望之火,是色孽精心佈置的陷阱。

小三月的澀欲相對最輕,所以被這慾望之火灼燒後,反而會被源源不斷地賦予更多的澀欲。

真是防不勝防。

但好在小三月如今是霜獄之主,要是換成魅魔,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光是想想,姬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咦......?等等!

姬子突然回過神來,心中湧起一陣疑惑,

我為什麼恢復記憶了......?

她滿心不解,連忙伸手拉住三月七的胳膊,用力將她拉出了神火範圍。

緊接著,她又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起之前的計劃,那些被遺忘的細節一點點在腦海中拼湊起來。

而後,她微微仰頭,小聲在虛空中呼喚道:

“凱文先生,在嗎?”

畢竟不是上課時間,大多數學生選擇去快樂學院玩耍了,所以姬子並不在意在這裡呼喚凱文降臨。

可讓她奇怪的是,她連著呼喚了凱文數次,聲音在空氣中迴盪,卻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甚至也沒有什麼提醒。

不在惡魔高中了嗎......?

姬子皺了皺眉。

也不知道計劃有沒有完成......

罷了,反正也出不去了。

還不如......

想到這,姬子不由得將視線投向三月七。

稚嫩的小臉上,誇張的煙燻妝顯得有些滑稽,凸顯身材的皮衣、皮褲、皮靴穿在她身上,卻有一種別樣的青春朝氣。

與此同時,三月七嚶嚀一聲,打著哈欠醒了過來。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有些不自在地蹭了蹭雙腿,感覺有些滑膩。但並沒有多想,很快便恢復了元氣滿滿,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看向眼前的姬子。

“姬子阿姐,咱睡了多久哇!”

姬子恬靜一笑,臉上雖然帶著魅魔與生俱來的媚意,但卻顯得更加溫柔,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陽,能驅散所有陰霾。

“有一陣了。”

她頓了頓,猶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詞,隨即遲疑道,

“小三月,你有沒有什麼心願?”

“就比如,假設你接下來要一直生活在深淵,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三月七聞言一愣,隨即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姬子。

眼前的姬子溫柔、大方、知性,除了略帶一點點嫵媚之外,和還是人類時的她沒有任何區別。

而最主要的......是這個問題本身!

“你你你你你你恢復記憶了?”

小三月驚喜道,“惡魔姬子姐姐可不會問咱這個問題!”

看到了三月七的成長,姬子眼底閃過一絲欣慰,隨即肯定地點了點頭。

但很快,她便輕輕嘆息一聲,臉上露出一絲落寞,

“你成長的很快,小三月。”

“只可惜......”

“我們應該回不去了。”

說著,姬子便將之前發生的事,還有她們的謀劃,一五一十、詳細地和三月七講述了一遍。

如果是之前,她更願意讓小三月稀裡糊塗的沉淪下去,不用掙扎,沒有痛苦。

但現在,經歷了被徹底扭曲意志之後,這種想法也就淡化了下來。

無論如何,她不想讓三月七步入自己的後塵。

——是的,姬子現在依舊狂熱的信仰恐虐。

她只是恢復了記憶,補充了認知。

但腐化,是不可逆的。

半晌,

太陽緩緩落下,天邊被染成一片絢麗的橙紅色,晚霞似火,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暖色調之中。

三月七也得知了事情的部分原委。

——除了星,同行者們再也回不到物質位面了。

但她並沒有生氣,也沒什麼負面情緒,甚至還輕輕的笑了笑。

“誒呀,本姑娘居然也有當英雄的那天。”

“嘿嘿嘿,也不知道星寶出去之後,想到咱會不會哭鼻子喔?><)!”

雖然三月七心裡總感覺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但她還是信了下來。

隨後,兩人就開始規劃接下來的校園生活。

畢竟接下來就要一直生活在這裡了,可得好好商量商量。

兩人的氣氛逐漸熱切起來。

直到某一刻,三月七氣憤的吐槽了一句,

“姬子阿姐,你是不知道丹恆那傢伙有多氣人,”

“當個小官之後,居然都開始吼我和安禾妹妹了!”

話音剛落,姬子的身體僵在了原地。

她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這數百年來發生的一切,而後產生了一個巨大的疑問。

先是凱文先生、達達利亞、穹,然後是我和瓦爾特,再然後......是三月七、安禾還有星。

那......丹恆呢?

他是什麼時候來到學院的?

而且......

......為什麼明明知道他在圖書館......卻從未想過找他?

哪怕是恢復了記憶的現在......

.......

.......

另一邊,活力學院實驗室,

瓦爾特正苦口婆心的向安禾傳授「生機花園」的知識。

“↑安禾啊,你要記得,慈父熱愛每一個生靈,包括細小的病菌↓”

“↑所以,等去了祂的「生機花園」之後,一定要表現出對生命的熱愛↓”

“↑切記不可嫌棄其他生靈,明白嗎?↓”

安禾乖巧地點了點小腦袋,隨即嘴角上揚,甜甜一笑,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我知道了,爸......瓦爾特老師......”

瓦爾特聞言,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故作隨意地說道,臉上努力保持著平靜,

“↑想叫就叫吧,就當領養個女兒↓”

“爸爸!”安禾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得像兩顆璀璨的星星,激動得小臉通紅,毫不猶豫地撲到了瓦爾特的大翅膀上,雙手緊緊地抱住他,聲音裡滿是依賴:

“嘿嘿嘿,我就知道爸爸不會不要我噠!”

瓦爾特心裡一陣暗爽,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他輕輕地拍了拍安禾的後背,而後默默數著時間,眼神時不時地看向實驗室裡的掛鐘,分針每走一格,他的期待便多一分!

很快,距上次儀式,便已經度過了整整七天。

而也就是在這一刻,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安禾的身形陡然閃爍了一下,就像水面上泛起的一陣漣漪,隨即化作一道綠光,前往了「腐敗天·納垢的瘟疫花園」。

瓦爾特見此情形,興奮得像個孩子。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洋溢著難以抑制的自豪與喜悅,像箇中二青年一般,狠狠地比了個耶。

甚至如果這裡不是極樂天,他都想出去和同僚炫耀一下自己女兒資質有多優秀了。

但這份喜悅卻僅僅持續了不到十秒。

某一刻,瓦爾特眼底原本幽綠的光芒瞬間被璀璨的亮光覆蓋了一瞬。

緊接著,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開始恢復,那些被遺忘的片段在他腦海中不斷閃現,認知也開始被快速補充。

他猛地回過神,看向四周,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原本坩堝爐中那散發著生命芬芳的綠色液體,此刻竟化作了刺鼻的腐爛惡臭;

四周牆體原本清新的青草味,也變成了濃重的血腥味;

原本柔軟舒適的地毯,不知何時變成了黏膩的菌毯;潔白的天花板此刻佈滿了黑色的黴斑。

瓦爾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四周突變的景物,眼睛瞪得滾圓,臉上寫滿了震驚。

雖然早有預料,但這種情況還是嚇了他一跳。

下一瞬,瓦爾特的右手突然自動變形,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最終化作一個詭異的人臉。

那人臉五官扭曲,面板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黑色,血管像蚯蚓一樣在臉上凸起。

它張了張嘴,刺耳的聲音從它的口中傳出,

“你終於......醒了......我的宿主......”

“我努力了......很久......也無法......在神明的力量下......替你恢復......認知......”

“對......不起......”

瓦爾特聽到這個,腦海中突然靈感一閃,他顧不上內心的驚悚,脫口而出,

“你是深淵的那個權柄,黑光病毒?”

那人臉艱難地點了點頭,動作顯得十分僵硬。

而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聲音變得愈發尖利急促,彷彿在和時間賽跑,

“但......這......不重要......宿主......”

“快......救......安禾......”

“她......快被.....病毒.....吞噬了......”

瓦爾特像是想到了什麼,直接愣住愣住,腦子瞬間一空。

什,什麼意思?

慈父......慈父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祂是那般仁慈......那般友善......

那般......

那般......

他有些想不下去了。

此刻,瓦爾特的信仰和認知開始劇烈衝突。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位神明真正的名字。

「瘟疫之神·納垢」

下一刻,他雙腿一軟,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瞬間抽乾。他的身體緩緩下滑,最終癱坐在地上。

——他已經無法說服自己去相信神明。

他的雙手就像篩糠一樣,對著自己的「伊甸之星」揮了揮手。

“嗖——”像是已經等待很久,伊甸之星徑直從雜物堆裡飛了出來,速度快得帶起一陣小小的旋風。

瓦爾特是一個聰明人,而且對自己有著充分的認知。

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德行,所以提前在「伊甸之星」上安置了攝像功能,並一直讓它工作著。

下一刻,

一道光幕從伊甸之星中緩緩升起,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整個實驗室。

光幕開始細緻入微地為瓦爾特播放它所監控的畫面,那些畫面如同電影一般,一幀一幀地展現在他眼前,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