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從堆滿了摺子的御桌中抬起頭來，猛地一看帝王威嚴不減，可眼下的青色也顯出他已經許久沒休息好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嘆出來。
“荇兒跟宋姑娘過來了。”昭帝一邊說著，一邊去接了宋荷兒手中的湯。
楚荇跟宋瓊枝齊齊請了個安，再次站穩了身子等父皇說話。
只是昭帝的注意力還在旁邊的宋荷兒身上，他語氣在尋常不過，“朕隨便吃兩口就可以，你別總是親自下廚。”
“皇上日夜操勞，臣妾又幫不上別的忙，實在是心疼。”宋荷兒撫著他的後背。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竟是連半點天子跟妃嬪之間的隔閡都沒有。
像極了……尋常夫妻的感覺。
楚荇忍不住將目光移到別處，一時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她一直覺得母后跟父皇的關係也還不錯，可她也不會忘記父皇有一次生氣摔了筷子，母后立刻攜著滿屋的人都跪了下來。
後來，母后跟她解釋，父皇是帝王，不能將他當成尋常的夫君。
其實母后跟父皇說話也是謹慎的，從來沒有宋荷兒這般隨意。
她知道，宮裡最得寵的嫻貴妃也不敢這般隨意。
可話又說回來。
能抓住一個帝王的心，說明宋荷兒確實是厲害。
這半年來，雖說宋荷兒並沒有撼動嫻貴妃在宮裡的地位，但她這般得寵，肯定讓嫻貴妃私下裡忌憚的厲害。
楚荇細細地想。
別的不說，嫻貴妃這半年再也沒有尋過她一點的麻煩。
她不能不算作是宋荷兒的功勞。
昭帝喝完了整整一碗熱湯，才看向楚荇兩人，他將一封摺子扔了過去。
“這是昨晚邊關那邊傳來的戰報，好訊息是已經將禹城奪回來了，可也有個壞訊息。”昭帝嘆息一聲。
旁邊的宋荷兒將吃剩的湯碗收了起來，遞給了旁邊的洪九。
然後安靜地站在御桌旁拾了袖子磨墨。
“壞訊息是越國增援十萬大軍。”楚荇看著上面出聲。
越國總共才多少人，也不過兩百萬而已。
他們能拿出十萬大軍進攻昭國，基本上是舉全國的中堅力量勢必要拿下昭國。
昭國則地勢廣闊，十萬大軍當然有，可現在已經戰了半年，哪怕再調動十萬過去的話……怕是也只能守城而已。
邊關的將士們肯定已經疲憊不堪了。
“唉。”昭帝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調兵也好說，糧草倒也夠用，可是……”
平日裡養兵跟戰時養兵，那需要用到的銀錢可不是差的一星半點。
只邊關的半年，聽說戶部那邊就撥了將近八百萬兩過去。
購買各類軍需，供將士們吃飯穿衣，更重要的是，撫卹戰死將士們的家眷……每一次開戰都是大量的銀子。
“你們可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銀錢的問題？”昭帝索性直接問出了口。
他也知道一個勁地壓榨女兒不是什麼好父親的作為，可今天早上聽那些大臣們吵得十分頭疼，不少人都將主意打在了楚荇的身上。
誰讓皇室出了個能賺錢的公主。
“有，但不多。”楚荇將帶來的賬本送了上去，“父皇，這是在萬福樓和甄巧閣收支平衡後的進項，一個月差不多能有十萬兩銀子。”
十萬兩放在普通百姓身上就是能砸死人的銀子。
可放在開戰的邊關那邊，丟進去連個響都聽不見。
“兒臣想知道，國庫還有多少銀子？”楚荇也問的直白。
按理說國庫屬於前朝，除了戶部的人和皇上，其他人非必要不能得知。
可現在楚荇的作用擺在這裡，昭帝也不瞞她，“還有不到一千萬兩，哪怕是加上今年的賦稅，也就勉強過一千五百萬兩。”
哪怕是一千多萬兩的銀子，也不可能全部用於邊關。
還要拿出各級官員的俸祿，百姓農忙的開支，以及下面郡縣突發情況的撥款。
倒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比如特殊的戰爭時候，可以下令再徵收未來三年的賦稅，以度過眼前的難關。
可這樣一來的話就會苦了百姓，百姓們怨聲載道，日後在史冊上也被留下濃墨重彩的汙點。
試問。
哪個帝王會不在意身後事？
更何況昭帝本就是個極為好面子的帝王。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楚荇猶豫了下，“昭國十八郡城，父皇也知道，最富裕的不是京城。”
這一點就很有意思。
十八郡城的百姓裡，並不是京城的百姓過得最有錢，論有錢，京城只能排在第四。
在距離京城上千裡的寧州以商業出名，又帶動了周邊的錦州和凌州，故而這三個地方才是昭國真正的有錢人待的地方。
唯一的缺陷就是。
這三個地方離著京城遠一些，離著邊關更遠。
邊關的戰場只要波及不到那邊的話，那三座城池的百姓想必也不會有太多的擔憂。
“你的意思是說，去寧州那邊籌錢？”昭帝的眼前也亮了亮。
這個法子沒人在朝堂上想過。
去尋富商們籌錢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嗯。”楚荇點了點頭，“國庫中的銀子暫且夠用，若實在沒有辦法的話，父皇也可以想想這條路。”
至於萬福樓和甄巧閣賺的銀兩，也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去別的州籌錢這件事……是為了國庫空虛，不是小事，總要跟朝臣們商議過後再另行打算。
待楚荇離開後，宋荷兒上前替昭帝揉捏著肩膀。
她輕聲道，“這玉荇公主確實聰慧，她能給皇上送來這麼多的銀子，皇上不打算賞她點什麼？”
前有京城傳的沸沸揚揚的八十萬兩，又前後帶動了不少人捐銀子，還帶了白家的五十萬兩和其他數家商賈的上捐，這些都算在楚荇的頭上也不為過。
更何況現在人家一口氣又拿了萬福樓和甄巧閣的利潤。
這可不是一次性的。
“她……”昭帝心裡有了主意，也放鬆了不少，“若她是個皇子的話，朕少說也要封賞她做個郡王以上了。”
眼下兩個兒子都沒有封王，郡王已經能顯出他看重的苗頭了。
可是。
她是個女子。
“那你跟朕說說，一個公主能封賞什麼？”昭帝問道，“給她一個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