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宮。

楚荇靜靜地站在門口,等著嬤嬤往裡面通報。

沒多會兒,太后身邊最親近的秦嬤嬤出來請她,“公主突然過來,太后這會兒還在花圃中搗鼓新開的月季呢。”

“無妨,我正好去看看皇祖母的花圃。”楚荇笑著點頭。

當今太后不好後宮之事,只一心撲在花花草草上,是眾人皆知的。

她還有一點。

身在太后的位子上,難免有不少夫人會故意刻意討好套近乎,哪怕是後宮妃子們也不例外,但太后從不理會。

尤其是嫻貴妃都沒能討了太后的好,其他人也就偃旗息鼓了。

待時間長了,壽安宮成了個宮裡再清淨不過的地兒。

楚荇進去的時候,就見穿著十分簡樸的老太太正彎著腰細心地扒著地上的泥土,將其捧起來埋在月季的根上。

秦嬤嬤含笑站在了旁邊,輕聲道,“太后娘娘,玉荇公主過來了。”

“稍等等。”太后說了句。

然後她不緊不慢地將手裡的活兒處理完了,又在宮女端進來的盆裡淨了手,這才笑眯眯地抬頭看向楚荇。

花圃的中間有個小小的石桌,上面早已擺好了熱茶。

親嬤嬤扶著太后過去,楚荇跟在後面。

太后在石凳上坐好後,看著面前的女子鄭重行禮,她擺擺手,“咱們祖孫之間,沒這些必要,哀家聽說你要去寧州了?”

楚荇應了聲是。

她今日過來,本就是有目的的。

“雖說我這個小老太太在壽安宮禮不出去,可外面的事情我也聽說了,邊關跟越國那邊,不簡單。”太后嘆了口氣,“打仗需要的不僅僅是銀錢,更讓人揪心的是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百姓們。”

楚荇抬頭看她,眼裡有光閃過。

別的不說,就衝著太后說出的這句話,她就知道太后跟自己是一路人。

邊關打的再厲害,蕭家的人戰死沙場,也沒有多少人去惦記那邊的百姓,即便是有心惶恐,也是生怕越國日後打到京城。

僅此而已。

“你跟你母后的性子很相近。”太后看著她出聲,“你母后若是還活著的話,只怕是也要急得團團轉了。”

楚荇默然,確實。

母后跟父皇的性子差距很大,她生長在邊關,性情肆意善良,最是懂的那邊百姓的苦。

父皇從小是個在宮裡見慣了爾虞我詐的人,他心裡裝的是至高無上的皇位,邊關戰事一起,他更多的是擔心會不會威脅到自己的皇位。

她有一部分像了父皇,但更多的像母后。

“孫女今日過來,是想求皇祖母幫一個忙。”楚荇輕聲道,“皇祖母可聽說過孫女想辦的明昭書院?”

太后點了點頭,“哀家聽過。”

她只是不喜跟外面的那些人打交道,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在宮裡待了這麼多年,又經歷了那麼多次驚險的宮鬥,哪裡會不清楚流通訊息的重要性。

“你是想讓哀家幫你看著?”太后何等聰明,一下子就看出了眼前孫女的訴求,她毫不猶豫地應下,“哀家日常閒來無事,明昭書院那邊的小姑娘們就交給哀家看顧,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楚荇面上帶了驚喜抬頭。

她原本以為眼前的太后不管閒事,甚至都準備好了要費一番口舌呢。

更何況,她自認為跟太后並不算熟。

“你母后在世的時候,就曾想過引導女子讀書,可惜她身在深宮,只能有心卻無力。”太后目光慈祥地看過去,“你這個女兒能說服你父皇同意,也是不小的本事。”

既是有本事做事的孫女,她也樂意幫一把。

這些年,她冷眼看著這個小孫女一步步地走來,深覺滿意。

若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她也不打算管。

“你打算去哪裡?”太后又問。

楚荇想了想,決定將自己的真實去處壓下去,只輕聲道,“寧州那邊富商雲集,孫女想去那邊籌些銀子,供大軍……”

“錯了。”太后搖搖頭,“這種事情,誰都能去,何必你親自去?”

楚荇驚訝地抬頭。

她一時拿捏不準太后是想說什麼。

只見太后抬手指了指遠處的方向,“這個世道上,銀子是最簡單的,可戰功不是。”

戰功不是。

戰功是最難拼出來的,能將戰功拿在手裡的人,是連皇上都需要忌憚的。

“皇祖母。”楚荇抿了抿唇,有些猶豫要不要告知她自己會半路去邊關。

但還沒等她說,就見太后擺了手。

“哀家知道你跟趙家他們合夥做的書院,你去尋他們商量商量,哀家出宮不便,也只能給你當個靠山而已。”

楚荇謝恩退下。

在離開宮裡的時候,她的腦海裡依舊嗡嗡響著太后說的幾個字……但戰功不是。

在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那份埋藏深處的野心,跟太后似乎有了共鳴之處。

公主府的馬車一路回去,楚荇心裡已經列了數條計劃。

她在踏進公主府時,吩咐道。

“去將趙家和許先生,還有宋瓊枝都請過來。”

書院她當然要辦起來,日後她只要踏上權力的那條路,就需要千千萬萬的女子站在她的身後。

就像是有千千萬萬的男人,站在皇子們的身後一樣。

而戰功。

她要帶著昭國的將士,將越國踏滅。

很快,趙家就來了人,只是來的人是趙括。

趙括衝著楚荇拱手,“公主恕罪,父親他今日被皇上傳召進了宮裡,臣特意替父親前來。”

在明昭書院的這件事上,趙家已經將大多數的權力都交給了他。

畢竟日後是他要帶著趙家前行的。

宋瓊枝來的時候,正好碰見趙括在跟楚荇說話,她淺淺地看了趙括一眼,尋地方坐下。

在她進來時,趙括的話音明顯亂了一瞬。

哪怕接著講起來,也有些心不在焉,或是緊張所致。

楚荇端了茶盞放在嘴邊,看向旁邊的宋瓊枝,給她使了個眼色。

宋瓊枝皺了眉頭,“趙公子,你若是再將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怕是這明昭書院頂不起來吧?”

整日裡大家都忙的腳不沾地,哪有個能朝三暮四的心情。

楚荇忍不住愣了下。

不愧是宋瓊枝,這話說的,也太直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