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銘身子倏地一僵,神情略顯古怪,衣袖下的右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一副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
蘇虞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季大人,怎麼了?”
季銘好似想起什麼,眼底劃過一絲厭惡,憋了半晌後,這才氣惱地說出一句,“那個潘員外是個無恥小人。”
蘇虞詫異地問道:“莫非,潘員外對季大人出言不遜……”
“豈止是出言不遜,簡直就是卑鄙下流,不堪入目!”
魏忠忽地出聲打斷,忿忿不平道:“虞公子,跟你直說了吧,那個潘員外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家大人剛走進潘府大門,那個潘員外笑眯眯地上來就拉著大人的右手往屋裡走。甚至還大放厥詞,只要大人陪他共度良宵,第二天讓他捐多少善款都不成問題。大人一聽頓時氣壞了,當即甩袖離去。”
“……”
旁邊的弄影聽得眉角抽了抽,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浮現一絲鄙夷之色。
蘇虞沉默不語,思忖片刻,心裡便已經有了主意。
“那就請季大人在潘府門外稍候,我獨自一人進去便可。”
聞言,眾人皆是一怔,面面相覷。
“不可。”
季銘目光復雜地看向蘇虞,正色道:“我們明知那個潘員外居心不良,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羊落虎口。”
蘇虞神情平靜,“季大人無須擔心,我自有辦法對付他。更何況,還有弄影在暗處,想來也不會出什麼意外。”
季銘想了想,輕嘆道:“也好,有這位弄影兄弟在暗中保護虞公子,那本官便放心了。”
……
一路趕到潘府大宅,守在門外的小廝眼疾手快地跑進裡面通報。
少頃,一個長相醜陋,穿金戴銀的中年男子走出來,滿眼淫光地打量著面前這位容貌俊俏的紅衣公子,全然無視站在不遠處的季銘一干人等。
蘇虞面不改色,拱手道:“在下姓虞,特地從楚京為了募捐善款一事而來。若有叨擾之處,還望潘員外見諒。”
潘員外抬手摸了摸八字鬍,脅肩諂笑,“哈哈哈……我成天盼著像虞公子這般的美人多來府上叨擾呢。”
見蘇虞眉宇微蹙,潘員外賠著笑臉道:“虞公子別誤會,在我這裡啊,美人是不分男女的。既然虞公子是為了善款之事而來,那咱們這就一同去正廳坐下來慢慢地商談。”
話剛說完,他便要上前拉蘇虞的手,下一刻,蘇虞反應敏捷地側過身子,“潘員外先請。”
潘員外挑眉一笑,“虞公子請。”
經過遊廊,走進寬敞秀麗的正廳,一股刺鼻的異香撲面而來。
蘇虞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四周,發覺軟榻的矮几上擺放著一個精美小巧的香爐。
潘員外坐在軟榻上,順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惺惺作態道:“虞公子,請上座。”
這時,一個小廝手腳麻利地將兩杯茶放在矮几上,便默默地退出去,還順道關上了門。
蘇虞心中冷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伸手端起一杯茶,直接對著香爐澆了下去。
“我這個人不喜歡香味,還望潘員外莫要見怪。”
“這些小事都不打緊,你我之間的正事才是最要緊的。”
潘員外笑容猥瑣,目不轉睛地盯著蘇虞,復又伸出手想搭在她的手背上。
剎那間,蘇虞輕而易舉地躲避開來,將空茶杯放在矮几上,“還有一點,我這個人更不喜歡喧賓奪主。”
見蘇虞轉身去下方左側首位落座,潘員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隨手摸了摸八字鬍,接著裝腔作勢地端起茶杯,颳了刮茶沫。
“若是虞公子執意如此,那關於善款一事也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蘇虞眸底閃過一絲譏諷,“潘員外此話何意?”
潘員外輕哼一聲,故作姿態地吹了吹茶,趾高氣揚道:“很簡單,只要虞公子今夜留在潘府,我保證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命人備好銀子。方才我已經收到訊息,郝員外捐了三十萬兩銀子的善款,那我便也捐這個數,決不食言。”
蘇虞唇角微勾,“好啊。”
繼而,她話鋒一轉,“不過,我可是蕭大人的人,潘員外確定要我今夜留下?”
潘員外喝茶的動作猛地一頓,驚愕道:“哪位蕭大人?”
蘇虞眉眼帶笑,但笑意不達眼底,“自然是在楚京掌管奉天營的蕭大人。”
潘員外一聽,立刻怛然失色,端著茶杯的手抖了抖,濺出來不少茶水。
很快,他放下茶杯,忐忑不安地用帕子擦著手中的茶水,訕笑道:“沒想到,那位蕭大人竟也有這不為人知的癖好,倒真是巧了……”
頓了頓,他眼神狐疑地看向蘇虞,不死心地問道:“話說,虞公子可有什麼信物能證明自已是蕭大人的人?”
蘇虞慢條斯理地開啟手中的摺扇,“那便請潘員外看仔細了。”
下一刻,展開的扇面上赫然寫著一個力透紙背,鐵畫銀鉤的“蕭”字。
看得潘員外瞠目結舌,汗流浹背,渾然不知自已用擦完茶水的帕子,又順手擦了一把額頭冒出來的冷汗。
蘇虞將摺扇一合,纖細白皙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輕點著摺扇,“關於善款一事,還有得談嗎?”
潘員外一怔,眼珠轉了轉,隨即會意過來,強顏歡笑道:“不,不談了,還請虞公子稍候,我這就命人去準備銀子。”
良久過後,候在潘府門外的季銘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地來回踱步,長吁短嘆。
魏忠自知大人是在擔憂虞公子,便伸著脖子往大門裡面看去。
昏黃的燈火下,影影綽綽,那抹清瘦的紅色身影由遠至近,逐漸清晰地出現在視線之中,後面還跟著幾個抬著大箱子的小廝。
魏忠興沖沖地喊道:“大人,大人,虞公子出來了。”
聞言,季銘連忙轉頭一看,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蘇虞從容不迫地走出大門,“抱歉,讓季大人久等了。”
季銘搖了搖頭,“無妨,只要虞公子平安無事就好。”
旁邊的魏忠忍不住地低聲問了一句,“虞公子,我很好奇,你是用什麼法子應付潘員外這個貪財好色的無恥小人?”
蘇虞慢悠悠地將手中的摺扇別在腰間,“無恥小人也會懼怕惡人,我不過是借用某個人的名號嚇唬他罷了。”
季銘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虞,若有所思。
暗處的弄影冷不防地現身,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蘇虞腰間的摺扇上。
他暗自腹誹道:難怪之前見虞姑娘出發時便帶著這把摺扇,卻又不曾開啟過,原來是為此早有準備。
蘇虞微微抬眸,望向夜空中那輪孤零零的明月,一時有些恍神。
須臾,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眸底的思緒,淡淡道:“眼下已經戌時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處理完籌款一事,儘快趕回歸化村。”
……
另一邊,歸化村大門外的木屋,賀仲荀獨自待在耳房裡面,專心致志地研製解藥。
房間內,聽風站在床榻邊,從小白瓷瓶裡倒出一顆清心丸,正打算給昏迷不醒的墨雲玘服下,身後陡然傳來挽燈的聲音,“聽風,你要給王爺吃什麼?”
“這是……”
還沒等聽風說完,挽燈伸手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小白瓷瓶,厲聲道:“聽風,你別忘了規矩,無論是什麼藥,都務必先交由我過目後,方可給王爺服用。我問你,這藥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