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曄一怔，眼神難以置信地看著蘇虞，眸光接連閃爍了幾下，一時間瞠目結舌，左右為難。
蘇虞垂眸輕笑，“不急，你慢慢想。”
沉思半晌，蘇子曄欲言又止道:“五姐姐待我很好，無論我做什麼，她都不會阻止我。還有，母親……”
“蘇子曄。”蘇虞倏地厲聲打斷，見蘇子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過重。
況且，蘇子曄年紀尚小，眼下只是遭人矇蔽，什麼都不知道，也怪不得他。
少頃，蘇虞深吸一口氣，不急不緩道:“喊蘇子映五姐姐倒也罷了，但絕對不能喊柳芙蕖為母親。”
蘇子曄滿眼茫然地望向蘇虞，磕磕巴巴道:“為……為什麼？”
蘇虞目光陰沉，一字一頓道:“因為她不配。”
見蘇虞面色嚴肅，眼神冷漠，蘇子曄心裡到底還是害怕的，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阿曄，那些縱容你恣意妄為的人，並非如你所想的那般真心地待你好，反之，待你嚴厲苛刻的人也並非是待你不好。記住，好壞與否，不能只看表面，而是要看人心。”
蘇虞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語氣平靜，“阿曄，你仔細想想，兩年前，我落水的那個夜晚，蘇子映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而我為什麼會被獨自留在酈州的蘇府老宅？
一直以來，又有多少次，你是因為聽了蘇子映的說辭，跑過來跟我爭執不休，最後鬧得不歡而散。再譬如昨日之事，難道我真的會如蘇子映所說，只在乎阿湫，便不在乎你這個親弟弟嗎？”
蘇子曄一時啞口無言，沉思良久後，面露難色道:“可五姐姐待我真的很好，我跟父親說不想上學，誰知父親竟劈頭蓋臉地訓斥了我一頓，五姐姐便擋在我前面，主動維護我。
之後，五姐姐還跟我說，若是不想上學便不上，不必勉強自己。母……柳氏也說我是四房唯一的嫡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敢說我的不是。”
蘇虞眸色一沉，自知他被對母女的花言巧語所蠱惑，被她們的虛情假意所矇蔽，但好在還未到無藥可救的地步，詢問道:“那你可有想過以後做什麼嗎？”
蘇子曄脫口而出道:“我想領兵打仗，馳騁沙場，成為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大將軍？”
蘇虞掃了一眼落在地上橫七豎八的利箭，反問道:“你連最基本的騎馬射箭都不會，武功也是個半吊子，更不熟知兵法，如何上陣殺敵，領軍打仗？”
蘇子曄眼神略顯飄忽，梗著脖子道:“誰說我不會的，方才我只是有心事，沒有認真而已。”
“是嗎？”蘇虞唇角微彎，“不如你跟我比試一場，若你射中靶心，我沒有射中，那我便從此不再提你去書院上學之事。反之，你沒有射中靶心，可我卻射中了，那你就乖乖地聽我的話，去書院上學。”
蘇子曄一臉真誠道:“姐姐，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只怕是連弓都拉不開，確定要跟我比試嗎？”
蘇虞勾唇笑了笑，“比了，不就知道了，你先吧。”
“那好吧，姐姐輸了，可不能耍賴。”
蘇子曄拉弓搭箭，微眯著眼睛，瞄準靶心後，迅速鬆手，卻見飛出去的那支利箭復又在半空中掉落在地。
“啊……”蘇子曄頓覺臉上無光，氣得狠狠地跺了跺腳，羞惱道:“肯定是這弓和箭都不好，也不知秋佪上哪兒買的弓箭，真是太差了。”
站在旁邊的秋佪小聲嘟囔了一句，“奴才明明是買的最好最貴的，九公子還真是嘴硬。”
蘇虞從容不迫地走上前，撿起那支掉落的利箭，轉身回來，順手接過蘇子曄手中的弓。
“阿曄，看好了。”
話落，蘇虞拉弓搭箭，眯眼瞄準，下一刻，利箭“嗖”地一聲飛奔而出，精準射中靶心，整個射箭動作行雲流水，乾淨利落，賞心悅目。
在場的人都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秋佪眼睛都看直了，感慨道:“沒想到，體弱多病的六小姐竟會射箭，還射得這麼準。所以，真的不是弓箭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
一旁的黛臻含笑不語，射箭算什麼，她們小姐會的東西可多得去了。
隱在暗處的弄影目瞪口呆，暗自腹誹道:這個六小姐看著手無縛雞之力，柔弱不能自理，可出手卻乾脆果斷，一氣呵成，力道更是恰到好處，顯然是個練家子來的。
難怪王爺會讓他來盯著這個六小姐，果真是一位深藏不露，與眾不同的女子。
蘇子曄眸子陡然亮了亮，目光灼灼地看著蘇虞，好奇地問道:“姐姐，你好厲害，我怎麼不知道你會射箭？你是什麼時候學會的？又是誰教你的啊？”
蘇虞將手中的弓還給了蘇子曄，淡淡一笑，“只要你在書院裡用心學，自然也會射中靶心。”
蘇子曄眸色瞬間黯淡下來，不自覺地緊握著手中的弓，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想去書院，他們都嘲笑我什麼六藝都學不好，還圍在一起孤立排擠我，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罵我就是一箇中看不中用的廢物草包。”
蘇虞蹙著眉頭，“他們是誰？”
“那個蕭嵻仗著自己出身左相府，還有個掌管奉天營的大哥，便和一群趨炎附勢的小人在書院裡面作威作福，橫行霸道。”
蘇子曄義憤填膺道:“就是因為我不跟著他們一起欺負別人，他們便反過來開始欺負我。許是看在大哥的面上，倒是沒有動手打我。可我一去書院，他們就對我各種冷嘲熱諷，鄙夷謾罵，所以……”
“所以，你不想去書院。”
蘇虞眸底劃過一絲愧疚，輕聲道:“對不起，阿曄，我並不知你獨自經歷了這些。不過，既然他們對你冷嘲熱諷，那你便勤學苦練，讓他們無話可說。
而不是選擇逃避，不去書院，便可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放心，有姐姐在，絕不會任由別人欺負你。今夜，我便去找父親和大哥說明此事。”
頓了頓，她略有所思道:“若是我讓阿湫陪你一同去書院上學，你可願意？”
蘇子曄愣了愣，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昨夜大哥說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道:“我願意。”
蘇虞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嘴角微微上揚，“好。”
……
入夜，蘇虞復又來到弈蘭院，剛一走近書房，卻聽見裡面傳來有條不紊的落子聲以及男子的談話聲。
“子昭，今日邀你過來下棋，其實是為了你九弟的事。曄兒那孩子性子頑劣執拗，已經有些時日沒怎麼去書院了。
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是無可奈何，打也不是，說也不是，實在是頭疼得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