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繁星點點，一輪明月掛在空中，皎白的月光灑落在花園的石徑上，彷彿鋪了一層淡淡的銀粉。
卻見兩道頎長的身影一前一後地朝著流月閣的方向走去。
這時，走在後方的蘇子暄驟然停住腳步，轉眸看向右邊的假山，隱約聽見假山後頭好似有什麼動靜。
蘇子昭腳步微微一頓，還沒等他出聲詢問，便見蘇子暄悄無聲息地走向假山後面，伸手將蹲在地上抽噎哭泣的少年給拽了起來。
頃刻，陡然傳來少年惱羞成怒的喊叫聲，“你幹什麼，快放開我！”
蘇子暄二話不說就把少年拽到蘇子昭的面前，誰知少年一瞧見蘇子昭，便不管不顧地撲在蘇子昭的身上，淚流滿面道:“大哥，嗚嗚嗚……”
“九弟？”蘇子昭聽著聲音有些耳熟，輕輕地推開少年，從衣袖中取出帕子擦拭著他臉上的淚水，“九弟為何一個人躲在假山後面？發生什麼事了？”
蘇子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拱手賠禮道:“原來是九公子，方才得罪了。”
蘇子曄對著他冷哼一聲，隨後轉眸看向蘇子昭，聲音哽咽道:“大哥，我原本去父親那裡告狀，只是想父親訓斥阿姐一頓。
可沒想到，姐姐因為當年落水，母親溺亡之事與父親爭執了起來，隨後父親一怒之下就用力地扇了姐姐一巴掌。
眼下，姐姐的臉肯定又腫又疼……大哥，你說姐姐是不是不想再認我這個親弟弟了？”
蘇子昭反問道:“為何這麼說？”
“因為姐姐曾在街邊救了一個小乞丐，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阿湫，還認了阿湫做弟弟。那個阿湫不僅聽姐姐的話，還會保護姐姐。
而我這個親弟弟非但沒有保護姐姐，反而害得她被父親打罵。姐姐肯定越發討厭我，不想認我這個弟弟了。”
聽了蘇子曄的這一番話，蘇子昭眉宇微動，溫聲道:“九弟，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蘇子曄愣了愣，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大哥是正人君子，品行貴重，就算跟大哥說了應該也不打緊。
顯而易見，他全然無視了站在旁邊的蘇子暄。
蘇子曄猶豫了一會兒，囁嚅道:“是五姐姐，她跟我說，若是姐姐在乎我這個弟弟，便不會把阿湫也帶進右相府。我聽了很生氣，便端著墨汁，躲在流月閣的院子裡，等著姐姐她們進來，就將墨汁潑在她們身上。
結果，那個阿湫不顧一切地替姐姐擋住了所有的墨汁。緊接著，姐姐當著眾人的面為了阿湫呵斥我不夠，還想打我。所以，我才會去跟父親告狀，最後害得姐姐被父親打了一巴掌。”
蘇子昭眸底劃過一絲異色，隨後將帕子放在蘇子曄的手中，慢慢道:“九弟，六妹妹與你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這層血緣關係是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
雖說六妹妹當眾呵斥了你，但並未真的動手打你，說到底還是心疼你這個親弟弟。日後若是九弟也嘗試著去接受阿湫，那你不就可以跟阿湫一同保護六妹妹嗎？”
一旁的蘇子暄神色黯淡了幾分，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蘇子曄用帕子胡亂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紅著眼睛道:“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姐姐沒有討厭我？她還是在乎我這個弟弟的是嗎？”
蘇子昭不置可否，道:“怎麼，連為兄說的話都不信了？”
“信。”蘇子曄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父親常跟我說，要多向大哥學習，大哥說的話，我肯定是信的。不過，姐姐那邊……”
“九弟放心。”蘇子昭笑容溫和，“六妹妹那邊，為兄會替你跟她好好解釋。眼下，夜已深了，九弟還是早些回南苑歇息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蘇子曄看了一眼流月閣的方向，略加思索道:“那多謝大哥了。”說完，他便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待蘇子曄的身影逐漸遠去，蘇子昭轉眸看向蘇子暄，卻見他垂眸不語，面色略顯凝重，好似一副有什麼難言之隱的樣子。
“暄弟，怎麼了？”
蘇子暄目光閃爍，隨口說道:“我之前在府上聽過關於六小姐的傳聞，有些好奇六小姐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蘇子昭側過臉，輕笑出聲，“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待暄弟見了自會知曉，走吧。”
“是。”
……
另一邊的蘇虞剛走到流月閣的院門外，冷不防地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很快喉間湧上一股腥甜，隨即扶著院牆朝地上吐了一口鮮血。
身後的黛臻眼疾手快地遞上帕子，滿臉擔憂道:“小姐，你這是怒火攻心了啊，奴婢去給你請大夫來吧。”
“咳咳咳……不……不用……進去吧。”蘇虞咳得越厲害，臉上疼得也越發厲害，連走路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黛臻扶著蘇虞進了院門，並未發覺不遠處一個愣頭呆腦的高胖男子雙手捧著食盒，東搖西晃地朝著這邊走來。
“六妹妹回來了，暉兒要給六妹妹送好吃的……馬蹄糕……”
高胖男子邊捧著食盒往前走邊自言自語，當瞧見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時，剛打算出聲喊人，卻見她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匆匆忙忙地走進了院子裡。
“六妹妹怎麼了？”高胖男子不明所以地走上前，低頭一看地上有血，頓時臉色慘白，他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轉了個圈，隨後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須臾，高胖男子迎面撞見了蘇子昭與蘇子暄二人。
蘇子暄拱手行禮道:“三公子。”
見蘇子暉神色慌張，又是從流月閣的方向過來，蘇子昭出聲詢問道:“三弟，可是出什麼事了？”
“不……不好了……大哥……血……”蘇子暉急得語無倫次道:“六……六妹妹她……吐……血了……”
蘇子昭與蘇子暄相視一眼，隨後對著蘇子暉囑咐道:“三弟，六妹妹的事便交給我們了，你先回南苑吧。記住，六妹妹吐血之事，莫要告知旁人。”
蘇子暉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食盒交給了蘇子昭，磕磕巴巴道:“大哥，這是……馬蹄糕，只要六妹妹吃了，便會好起來的。多謝大哥，那暉兒先回去了……”
……
此刻的蘇虞神情懨懨地倚坐在軟榻上，睨了一眼矮几上那碗散發著濃濃苦味的湯藥，喃喃道:“姑姑，我不想喝。”
黛臻坐在一旁用冰塊敷著蘇虞紅腫的左臉，勸慰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小姐總是要喝的，不如早些喝了吧。”
“六妹妹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喜喝清苦的湯藥。”
門外驀地傳來男子低沉溫柔的嗓音，如同春風拂過湖面，既柔和又有力，莫名的讓人心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