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問題都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七娘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不得不問。

她繼續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頓了頓,前兩個問題,問的都是關於秋碧海的,這最後一個問題,她想知問的卻是另一個人,關於那個人,她很想知道最後怎麼樣了?

七娘呼吸間換了好幾口氣,終於鼓足勇氣直言道“第三個問題……尊師如今安在?”

這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一字一頓蹦出來的,她想起初見秋碧海時,他那一身麻衣,其實早就預料到了結局,可是如果不是秋碧海親口說出,她始終不願相信。

對方一陣沉默,七娘順著對方低垂的眉眼看去,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等著答案。

終於,秋碧海還是開了口,只是他一開口,就把七娘嚇了一跳,那聲音沙啞,分明像是剛哭過一般,他說的並不多,單單隻有六個字,可是這六個字,在七娘聽來卻如同一擊又一擊的重錘將她打入深淵,再無翻身的可能。

那一刻,她努力去想象秋碧海口中所形容的那個身著素衣頭戴玉簪的人,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可是,任憑她怎樣想象,她竟想象不出來這樣一個一塵不染的人會長什麼樣子?她想,若是此生能親眼看一眼,這一生也是值得了,可是,自從秋碧海親口說出的那句話之後,七娘就知道,那樣謫仙一般的人,她終是緣慳一面。

秋碧海道“尊師仙去多年。”

‘仙去’,是的,也許只有像陸青煙那樣的一身素衣,乾乾淨淨的人才配的上‘仙去’二字。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可還是禁不住一聲喟嘆,她迫不及待追問道“她是怎麼去的?”

這一次,這個問題沒有之前那些問題回答的那麼順利,秋碧海恢復一些常態,臉色突然變得冷若冰霜,他語氣平淡道“姑娘,我只答應回答你三個問題,如今這已經是第四個問題了。”

“這……”這倒讓七娘無話可說了。

秋碧海背過身,語氣生硬的道“姑娘,我還有幾件瓷器還沒做完,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這擺明了是逐客令,七娘心知肚明,陸青煙的死肯定對秋碧海打擊不小,他定然不會再一次回想那件事的,也罷,不如回去問問青兒,或許能從她那打聽到什麼。

七娘朝他作揖拜別,來到院子裡的時候,正好碰見慕青在劈柴,只見她黑了一張臉,氣勢洶洶,每劈一下,都卯足了全身的勁,雖然是在劈柴,可是那架勢活脫脫像是在劈人吶!

七娘稍稍頓足,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最終,她足尖一轉,朝慕青的方向走了過去。

慕青瞧見她走近,停下手中的動作,甕聲甕氣質問道“你來做什麼?”

七娘瞅了瞅慕青手中的漆黑光亮的長柄斧頭,也不敢靠的太近,想了想,隨便找了個話題就問“你叫慕青?慕青是哪兩個字?木頭的木?清水的清?”

慕青一聽就來了火氣,掄起斧頭氣沖沖就嚷嚷道“你才木頭,你爹孃給你取名叫木頭?”

七娘眼疾手快退了一步。

慕青氣哼哼道“你聽好了,我叫慕青,羨慕的慕,楊柳青青的青。”

七娘口中默唸了一聲,接著點了點頭,不由大讚道“真是好名字。”

她心裡無比清楚,這羨慕的慕其實也是思慕的慕,楊柳青青的青亦是青煙的青。

出於禮貌,七娘也自報家門,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是你師父請來幫忙的,你可以叫我阮璃,我是紅玉閣裡的人,紅玉閣,你總知道吧,就是沿著河道走,走上小半炷香就能看見有一座二層小閣樓,那裡就是了。”

慕青一臉堅決的搖了搖頭“紅玉閣?不知道,沒聽過,也沒見過,聽名字怪不正經的,像是個花樓。”

七娘咬了咬後槽牙,雲熙姑娘自十二歲建立的紅玉閣竟然被這臭小子說成是青樓畫舫一流,真是不能忍。

七娘到底還是忍了下去,心想不和這娃兒一般見識,便耐心解釋道“紅玉閣是可以償還世人心願的地方,日後你要是有什麼難事或者遇見了什麼事,都可以到紅玉閣找我,我一定幫你。”

她瞅了瞅慕青手裡鋥光瓦亮的砍柴斧頭,剛一說完,就一溜煙溜走了。

重新坐上來時的馬車,沒多久功夫,就回到了紅玉閣,青兒恰好在閣裡,七娘剛一進閣裡,就火急火燎招呼青兒道“快,快,有茶嗎?沒茶清水也成。”

青兒奇奇怪怪看了她一眼,反問道“姑娘難道在秋先生哪裡連杯茶都沒討到?”

這說起來,之前在秋碧海處當真是一滴水也沒喝,剛一落座,青兒就端了兩杯茶水進來,一杯自飲自啄,一杯置於七娘手旁。

七娘早就乾的口乾舌燥,端起茶杯撇下茶蓋剛遞到嘴邊,突然鬼使神差問了一句“這是什麼茶?”

青兒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年初的大紅袍,還是姑娘上次採買的。”

七娘應了兩聲,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冒出來一句“這裡面沒新增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青兒剛入口的茶差點噴出來,硬是憋著勁嚥了下去,睜大了雙眼冷冷道“奇奇怪怪的東西?我看這裡最奇怪的是姑娘你吧。”

聽見青兒這麼說七娘總算放心了,一連幹了三大碗茶才罷休。

青兒見狀,撐著腰笑了好半天,才道“是不是秋先生那裡有人不待見姑娘,我怎麼瞧著姑娘像是被人趕出來的?”

七娘滿心滿意將最後一杯茶水喝了個見底,要說起來,她可不就是被那個叫慕青的娃娃‘趕’出來了嗎?

七娘心裡有苦說不出,這事說來話長,既然說來話長,那就不說也罷,她轉了話題問青兒“知道你跟在雲熙閣主身邊最久,一定見多識廣,正巧我有件奇聞異事想要問你。”

青兒揚了揚眉,一副頗為得意的模樣,朝她挑了下下巴“說來聽聽!”

七娘略一沉吟,接著問了“秋先生參加品鑑會當選制瓷業冠首的那一年,品鑑會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