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顯然看到了丹望卿無語的表情,又都選擇了無視。

丹望卿心知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連盛帝都沒有保住宗圖南與丹向晚,他又何德何能。況且在盛帝面前他不敢多言,只能私下再勸勸君舒玄了。迷迷糊糊的跟著君舒玄出了大殿,又跟著君舒玄來到了君舒玄在宮裡的宮殿。

盛帝不僅在宮外為君舒玄賜了府邸,宮中也為他安排了宮殿,正是之前沈清和的住所鳳儀宮。

君舒玄淡定的坐下,還暖心的給丹望卿泡茶、倒茶。

到底是丹望卿先沉不住氣,滿肚子抑鬱的說道:“睿王,何必如此啊。”

君舒玄:“丹侍郎指的是何事?”

丹望卿:“自然是向晚之事,你明知道她鍾情於宗圖南,何必拆散他們,她的性子怕是要鬧出事端。”

君舒玄:“鬧鬧也無妨。”

丹望卿:“幽若、逾靜都可以,為什麼一定是向晚?”

君舒玄:“丹大人覺得,您的三個女兒哪個最優秀?”

丹望卿:“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優劣勢。”

君舒玄:“綜合而論。”

丹望卿無奈的說道:“才智心性,容貌舉止,向晚好一些。”

君舒玄:“肥水不流外人田。”

丹望卿第一次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還能這麼用,好像也有道理,自己種的白菜喂自己養的豬總比餵了別的豬好。

但是該怎麼跟丹向晚交代呢。

丹望卿:“睿王有沒有想過,向晚的性格並不適合宮中。她有主見,不盲從於規矩,日常她會是個合格的王妃,但遇到特殊事,怕會闖禍。幽若雖看起來嬌弱任性,卻一貫擅長結交權貴世家的夫人小姐們,她是老夫人一手帶大的,學的就是主母掌家這些事,而且她心思活絡,懂得妥協與讓步,更適合在宮中生存。”

君舒玄:“有本王,丹向晚無需奉承結交任何人,隨心就好。”

丹望卿:“有個賢良能幹的王妃,就算不是助力,至少不會拖了睿王后腿。”

君舒玄:“丹向晚武功高強,能隨時保護我,不會拖後腿。”

丹望卿:“向晚她阿孃一直對我一妻二妾之事耿耿於懷,向晚隨她娘,不會同意與他人共事一夫。”

君舒玄:“只她一人。”

丹望卿:“這可是一輩子的事,隨口說說當不得真。”

君舒玄:“我立個字據給她。”

丹望卿:。。。“向晚性子硬,她已經認準了宗圖南,我怕說不動她。”

君舒玄:“丹向晚心繫丹家安危。”

丹望卿:。。。“睿王與陛下,果然是親父子。”

君舒玄:。。。“我與侍郎大人也是。”

丹望卿嚇得趕緊四處看看,生怕一不小心惹禍上身。

君舒玄:“宮裡都是我的人,父親不必緊張。”

好久沒聽君舒玄叫父親的丹望卿兩行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了下來。

君舒玄貼心的取出手帕遞給丹望卿,丹望卿尷尬的推開了君舒玄的手,背過身去偷著擦拭眼淚了。

君舒玄起身拍了拍丹望卿的肩,“來日方長,岳父大人。”

丹望卿:。。。變得真快,岳父也是父,算了,幫他這個忙吧。

丹望卿按照君舒玄教給他的方法,時不時的找丹向晚聊幾句,又裝作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事實上他也確實有心事,這一兒一女哪個都不好惹。相對比之下,還是女兒好欺負點,至少沒兒子那麼多的心思,不腹黑。

丹向晚:“父親有心事?”

丹望卿嘆口氣:“陛下日日宣我進宮。”

丹向晚:“可是因為傳言之事?”

丹望卿:“恩。”

丹向晚:“陛下是什麼意思?”

丹望卿:“為了平息傳言,為了睿王,陛下可能要棄了丹家。”

丹向晚:“什麼?”

丹望卿:“你遇事一貫冷靜,此事不要聲張,你大哥脾氣剛烈,你母親性子軟,父親也只能與你和你阿孃說說。”

丹向晚:“棄到何種程度?”

丹望卿:“可能是最壞的結局。”

丹向晚:“那不是坐實了傳言,假的也成了真的。”

丹望卿:“死無對證總比日後成了睿王被人掣肘的工具好,陛下信不過丹家。”

丹向晚:“睿王知道嗎?”

丹望卿:“睿王現在自身難保。殿前罰跪一個多時辰的事你知道吧?”

丹向晚:“知道,我去找睿王問過,他讓我不用擔心。”

丹望卿:“寬慰你罷了,丘羅的兵力對陛下何等重要,結果睿王把丘羅王和格桑公主得罪狠了,丘羅王不依不饒。傳言更是想要了睿王的命,無論是子嗣還是血脈,哪個對皇子都是致命的打擊。”

丹向晚:“可我那幾日見睿王感覺他並未放在心上,他還教我彈琴呢。”

丹望卿:“他是個什麼都放在臉上的人嗎?

丹向晚:“那怎麼辦,難道要坐以待斃?”

丹望卿:“你看門外那些暗衛,我們還走得了嗎?”

丹向晚:“大哥大婚在即,丹家又要遭此大難,他與尹姐姐可怎麼承受?”

丹望卿:“若丹府出了事,你就與你阿孃遠走高飛,你們武功高,那些侍衛困不住你們。”

丹向晚:“父親,我們不會丟下丹家的。”

丹望卿:“多兩個人陪葬嗎?”

丹向晚:“父親,我出門一趟。”

丹望卿:“去找誰?睿王還是宗圖南?”

丹向晚沉默,她也沒有想好先找誰。

丹望卿:“睿王已經被陛下軟禁在宮中,你見不到他了。”

丹向晚:“睿王會想辦法的,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

丹望卿:“希望吧。”

丹向晚:“我去問問宗圖南。”

丹望卿:“別抱太大希望,也不要太難為他。”

丹向晚:“好。”

南襄侯府。

丹向晚站在府門前糾結很久,久到門前的侍衛忍不住主動上前詢問她,是否來找宗候。

丹向晚點了點頭,“宗侯可在府中,麻煩幫我通稟一下。”

侍衛通稟後宗圖南直接來到府門前接丹向晚:“晚兒,你來了。”

丹向晚有些猶豫:“宗圖南,我有事與你說。”

宗圖南看到丹向晚的神色,心下明白,帶著丹向晚進入府中,“去我書房。”

丹向晚:“好。”

二人來到宗圖南的書房,丹向晚將丹府的情況說與宗圖南。

宗圖南此刻也是眉頭緊鎖,“此事我也有所耳聞,不過不知道陛下對丹家動了殺心。睿王兩件事都踩到了陛下的心窩子上。”

丹向晚:“應該算是一件事吧,所謂傳言不也是其他人擔心睿王娶了格桑公主故意放出來的嗎?”

宗圖南:“既然是打擊睿王的武器,傳言早晚都會出來,很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丹向晚:“丹府外很多暗衛,現在丹家的人想逃也逃不掉,我出府也有人跟蹤。”

宗圖南:“我去向陛下求情。”

丹向晚:“會有用吧?”

宗圖南:“總會有些用處,陛下還需要用我,最不濟,能保住你。”

丹向晚:“保住我有什麼意義,我與阿孃隨時可以逃掉,我要的是整個丹家都安全。”

宗圖南:“現在暗衛太多,我就算調了宗家的人過來也無濟於事,這畢竟是皇城。為今之計,只能去求陛下,我會盡力而為。”

丹向晚:“那多謝了。你量力而為,不要被連累了。”

宗圖南:“晚兒,我怎麼會怕被你連累呢,你是我的命。”

丹向晚:“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你幫我一起想想。”

宗圖南:“其實只要睿王肯娶格桑公主,看在丘羅的面子上,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丹向晚:“是,睿王應該也知道此事。只是,讓他為了丹府去娶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對他不太公平。”

宗圖南:“與整個丹府幾百口人命相比,他一個人的婚姻重要嗎?”

丹向晚:“話是這麼說,他會難過吧。”

宗圖南:“人生有很多不盡人意之事,總要有所取捨。”

丹向晚喃喃的說道:“家族命運面前,個人情感微不足道。”

宗圖南感覺到了丹向晚的反常,拉著丹向晚說道:“晚兒,我說的是睿王與丹府,你不要多想。”

丹向晚:“若是有一天你的家族命運和情感衝突了,你也會放棄我吧。”

宗圖南:“晚兒,你果然多想了。”

丹向晚:“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感嘆。在這名利場,會有很多身不由己。”

宗圖南:“是,身不由己。晚兒,我會護好你,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在家族與你之間二選一的境地。”

丹向晚:“我一直以為睿王謀略無雙,他還不是要面對這個問題。你應該慶幸格桑公主沒看上你。”

宗圖南:“若她看上的是我,我也會拒婚。”

丹向晚:“陛下暫時不會動宗家,也不會動你。”

宗圖南:“是,身份不同,睿王身份特殊。”

丹向晚帶著青竹悄悄潛進了睿王府,青木等人都在,院子中多了很多暗衛。

青木率先迎了上來:“小姐。”

丹向晚:“青木,睿王怎麼樣了?”

青木:“睿王被陛下軟禁在宮中,人安全。”

丹向晚:“那這一院子呢?”

青木:“丹府如果有事,這些人會保護丹家的人離開。”

丹向晚:“天子腳下,你怎麼集結了這麼多暗衛。”

青木:“都是死士,宮裡我們安插了人,有任何風吹草動,這些人會搶先一步護送丹家人離開。”

丹向晚喃喃說道:“這麼多人的命去換丹家人的命,我們怎麼能心安。”

青木聽到丹向晚的話一愣,世家貴族很少拿死士的命當命,丹向晚此言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青木:“我們聽命行事,小姐不必不安。”

丹向晚:“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習風:“總不能讓公子賣了自己,去娶那個格桑公主。”

丹向晚:“兩難。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再等等訊息。”

青木:“我們會派些暗衛去丹府外隨時關注丹府動態,青竹可隨時與他們聯絡,小姐不要過分擔心。”

丹向晚:“好。”

丹向晚有些失落的回到府中,丹望卿看到女兒這副樣子,又心疼又內疚,心裡暗暗的把盛帝罵了一頓,本來也想罵君舒玄,想了想還是沒捨得。

丹向晚:“父親,睿王安排了很多暗衛,隨時準備護送丹府的人離開。”

丹望卿:“難為他了。”

丹向晚:“父親和大哥這幾日還要當值,我擔心陛下會直接扣下你們。”

丹望卿:“睿王那邊沒有定論,我與你大哥這幾日無憂,別太擔心。”

丹向晚:“睿王會妥協嗎?”

丹望卿:“妥協什麼?”

丹向晚:“宗圖南說若睿王同意娶格桑公主,此事還有餘地。”

丹望卿:“為了丹府犧牲個人幸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丹向晚:“我?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忍痛割愛,餘生與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雖生猶死。”

丹望卿嘆了一口氣。

丹向晚又道:“但是用一個人的死換家人的生,所有人都會妥協的吧。”

丹望卿又是一聲濃濃的嘆息。

睿王被軟禁數日後,盛帝連下兩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納格桑公主為德妃;

第二道聖旨,丹家三女丹向晚賜婚於睿王君舒玄,感念其賢良溫婉,宜室宜家,官居三品,賜其以正妃之位,一個月後完婚。

王公公:“丹小姐,接旨吧。”

丹向晚覺得宛若做夢,確切的說這是做夢都不會夢到的事情。不禁頭暈沉,手心發涼,跪在地上久久未動。

丹望卿趕緊跪著挪到丹向晚身邊,“向晚,向晚,快接旨。”

丹向晚猶如呆傻了,昏昏沉沉的接了聖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王公公離開後,丹向晚無力的靠在牆上,低聲說道:“父親,怎會這樣?”

丹望卿:“這,父親也不知。”

丹幽若已經是滿臉淚水,一臉的不可置信,也喊道:“怎麼會這樣,睿王怎麼會娶三姐,為什麼?”

丹燁植也是一臉激動:“父親,怎麼會這樣?不是,”

丹望卿趕緊出言阻止,“燁植,不可胡言亂語。”

其餘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丹幽若已經跑到丹望卿跟前,“父親,睿王怎麼能娶三姐呢?”

丹望卿:“幽若,不要失態,向晚,你隨我來。”

丹向晚呆愣愣的跟著丹望卿走,丹逾靜走到她身邊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便離開了。丹向晚恍若未覺,沒給出任何回應。

丹燁植看到妹妹這個樣子心疼不已,拉著丹向晚跟著丹望卿往書房走。丹幽若也步步緊跟,丹望卿見狀無奈,由著三個兒女與自己一同到了書房。

丹望卿:“我也是今日早朝後才知曉此事,盛帝知會我之後便讓王公公與我一同來了府中。日前有傳言說睿王是丹家親子,盛帝為平謠言讓丹家女兒嫁給睿王,以此證實睿王與丹家並無血緣關係,是貨真價實的皇子。待到丹家女兒為睿王生下子嗣,所謂隱疾一事也可不攻自破。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能保住睿王保住丹府的最好辦法。事情就是這樣,你們有何疑問,誰先說?”

丹幽若:“父親,為什麼是三姐,我是丹家嫡女,為什麼是三姐嫁給睿王?”

丹望卿:“聖上親選。還有疑問嗎?”

丹幽若:“父親,我想嫁給二哥,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二哥,你為什麼不幫我跟陛下求求情?”

丹望卿:“你父親人微言輕,求不了情。”

丹幽若捂著臉,哭著離開了。

丹燁植見狀心疼的喊了兩聲,丹幽若也沒有停下。

丹望卿:“向晚,你有什麼想說的?”

丹向晚淡淡的說道:“我沒什麼想說的。”

丹望卿:“向晚,是父親對你不起。”

丹向晚勉強一笑:“父親,我們是一家人,現在這樣也挺好。”

丹燁植:“父親,還有轉圜的餘地嗎?將向晚換成幽若,皆大歡喜。”

丹望卿:“聖旨已下,沒有餘地。”

丹燁植還要說什麼,被丹望卿制止了,“事已至此,燁植,你是大哥,要好好開導兩個妹妹。”

丹燁植:“兒子知道了。”

丹向晚:“父親,若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丹望卿有些愧疚的喊了一聲:“向晚。”

丹向晚淡然一笑,“父親,我無事。”說罷就轉身離開。

丹燁植想跟著一起,被丹望卿喊住,“燁植,你留一下。”

丹燁植:“父親,怎麼會這樣?”

丹望卿見丹向晚走遠,才開口道,“已然如此,你若再多言丹家只會更亂,之前的事不要再提,對向晚和幽若都不要提。”

丹燁植:“為什麼幽若變成了向晚?陛下不知道向晚與宗圖南兩情相悅之事嗎?怎麼能如此棒打鴛鴦?宗圖南那邊什麼反應?”

丹望卿:“君心難測,宗圖南已經被陛下支到了滿城。”

丹燁植:“睿王那邊什麼情況?”

丹望卿:“沒見到睿王,也只能遵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