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環顧四周,周圍漆黑一片,連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在這,不知為何這般黑。
“難道天上沒有太陰和太陽麼,怎麼的這般黑,若沒有,也該有諸天星辰,哪怕是陰天,被雲遮蓋,終將露出光來,可是,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何連一絲光亮都沒有?”
“咦,醒了麼,這裡是苦海,當然沒有太陽和太陰,也沒有光,不然怎麼會叫苦海!”
黑暗中,一個聲音響起,音色中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感,程錦甚至懷疑此人是一位極其古老的存在,當下也不敢怠慢,極為禮貌的朝四方各鞠了一躬,也不問其身份。
“前輩,苦海之所以叫苦海,是因為沒有光麼,這又算得什麼苦難?”
那個聲音聽了程錦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反問道:“那依你之見,什麼樣的苦難才配苦之一字?”
“苦之一字,當為大苦難,天下蒼生因食不果腹而苦,弱小者以朝不保夕為苦,成家者以香火無繼為苦,帝皇者以天下之苦為苦,因此,天下碌碌蒼生皆有所苦,無一言能夠盡道之!”
“照你這麼說來,這苦海之苦當以天下蒼生之苦為海方能稱之為苦海,如此為大謬!”
程錦聞言一愣,“此話怎講?”然而,那個聲音再也沒有出現,程錦被棄之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仰頭難辨四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做了下來。
程錦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丹田,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如今,他的丹田已不復存在,生死之道,仙魔之道,征伐殺戮,水火之道,以及輪迴之道通通被皓月斬道訣給斬了,現在的他,恐怕連個普通的江湖高手都不如,身上的傷比上次在域門中受的還要嚴重,全身的經脈斷了十之七八,若不是他的體質異於常人,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只是,他身上的外傷以及內傷都不算嚴重,命是保住了,想到這,程錦的心痛的厲害。
“以你的命來換我的命,救下我這麼一個廢人,而你的三魂卻入了九幽地獄,受盡折磨,七魄遊蕩人間,不知在何處,夜歌,真的值得麼,我程錦待你算不得好,你又何必這樣對我,叫我心底難安,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讓我欠你,一輩子都欠你……”
“你現在可知苦之一字所謂何?”這時,黑暗中,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依然是那個問題。
程錦沒有心情再去和他猜謎,搖了搖頭,“前輩,我問你,情之一字,是否謂之苦?”
“可謂之苦,但並非人世間最苦之物,此地謂之苦海,乃是世間之苦所聚,你若悟不透,便渡不過,待哪一日你能悟出苦之一字的真諦,便能到達彼岸,成就無量功德。”
程錦苦笑,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彷彿在滴血,心中的一切雜念都能拋卻,唯獨這情之一字,彷彿他身上的胎記,隨他而來,隨他而去,愣是無法抹去。
“前輩,若是我能悟出苦之一字的真諦,能否生死人肉白骨,能否聚三魂凝七魄,能夠把我的妻子和孩兒從地獄中撈出,能夠讓我的殺妻之仇得以報應?”
“不能……”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說出了真話,雖然誠實,但程錦並不高興。
“既然無法做到,那我還尋這苦之一字何用?不如就在這片黑暗中了此殘生,待我壽元盡時,而奔赴地獄與我的妻兒同聚!”程錦整個人萎頓下來,彷彿醃了一般,沒了精氣神!
“你妻子在臨死之前,用她自己的生命對你下了一個詛咒,詛咒你永世不得死亡,身體不得腐朽,神念不得枯竭,所以你連自殺都做不到,而且你一旦自殺,她在地獄中所受的苦難還會多一些,如果你想讓她少受些苦難的話,我勸你還是好好的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對,活著才有希望,只要我活著,就能夠想辦法恢復我的修為,等我超脫了這個世間的規則,完全可以打破地獄,將她從地獄中拉出來。”程錦聽了神秘人的話,終於有了些精神,又問道:“前輩,這裡是苦海麼,我到底怎樣才能從這裡出去?”
“出去的方法告訴你了,解決之道還得你自己去尋找,這個苦海不僅是一道隔絕漠州與西周的壁障,也是從人到佛的一個過渡,它也是佛祖當年佈下的一座大陣,當年佛祖曾言,人世間的疾苦皆在這片海內,凡能在苦海中歷練千年者,可封羅漢,凡能嚐遍苦海之苦者,可封尊者,凡能悟透苦之一字者,可稱菩薩,凡能化盡苦海之水者當為佛祖!”
“原來佛祖當年早就定下了西州成佛作祖的途徑,難怪西州之地經千萬年而不衰!”程錦心中暗暗驚訝,西州從古至今都是極其神秘的存在,很少有人敢去西州,傳言當年西州的大人物釋迦摩尼佛祖在西州佈下種種手段,經歷千萬年時光,依然能夠震懾八方。
“早知不從這片苦海走,若回到迷州再開啟域門到達西州的話,耗費一些時間也應該到了!”
程錦有些後悔,如果不是他自作聰明,非要走這條險路的話,夜歌也不會死,這讓他懊悔!
“苦海雖苦,但不會要讓性命,你若走別的路,埋伏的皓月門眾已將你殺死,就算令夫人舍了性命來救你,也擋不住他們人多勢眾!”
“什麼!他們早有埋伏,可是他們怎麼算到我的路程,我在一路上根本沒有透露過去向!”
“這個世間是一個被固定的規則和大道支撐起來的世界,你的去向,就像是一道流星,無論你在哪裡走過,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有些人能夠透過這些痕跡來找到你的下落。”
程錦皺眉,心中對於皓月門的恨已經入了骨髓,深深地刻在骨頭上,日後相見,難免是一翻腥風血雨,“天機先生不是已經為我矇蔽了天機麼,怎麼還有人能夠測出我的行蹤!”
“你口中的那個天機我也知曉一二,他雖然天賦過人,但畢竟修為日短,無法與那些活了將近十萬年的存在比擬,你口中所謂的矇蔽天機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在痕跡上撒了一些土罷了,只要拂去上面的土,就能找到你留下的痕跡,看似容易,其實極難,但對他們來說不難。”
“前輩剛才說這次皓月門埋伏於我,劉雲山也說皓月門世世代代都要剷除寶體,從他的話中聽來,好像每一個寶體的死亡,都是他們在背後搞鬼,可知這是為何,他們為什麼……”
“為什麼像瘋狗一樣追著你不放,是吧?”黑暗中的那個神秘神哈哈大笑,從他的笑聲中,程錦能夠想像此刻定是笑彎了腰,笑了良久,終於是笑岔了氣,咳嗽起來。
程錦不知他為何要笑,可他畢竟有求於人,不得不低聲下氣些,“正是,我先前不過是明月門中的一個煉丹童子,與劉天仁和方天德也無冤無仇,難道就因為天心師姐麼?不對!”程錦搖了搖頭,左手託著右手,右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如果真是這樣,他們又為何要殺其他的寶體,難道皓月門跟寶體有什麼仇怨不成?”
“咦,你倒猜出了一些名堂!”那個神秘人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愕然,程錦的猜測讓他感到驚訝,“能猜到這些也不容易了,告訴你也無妨,這是太古時期的一段公案,可惜這段公案已經淹沒在歷史之中,皓月門一門傳承,終究要比寶體的血脈傳承要具有優勢,千萬年的時間,寶體在人世間的名聲已經被皓月門越抹越黑,而皓月門搖身一變,卻成了正道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