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笑著抖了抖蓑衣上的薄雪,先前那份孤筏泛河的心境當然無存,天氣雖然,兩人的衣衫依舊單薄,紗衣裹身,程錦撐著竹篙的雙手凍得通紅,不曾有半點哆嗦。
“這是一個男人之間的賭約,你懂什麼,我敬他為人豪爽,他惜我有膽有色,這才敢許下賭注,更何況不答應這個賭又能怎樣,過不去終究是過不去,能過去的照樣能過去。”
“你這渾人,好心當成驢肝肺,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巫神殿最俱天賦的咒師究竟有多厲害吧。”
夜歌氣惱極了,自然不會給程錦好臉色看,捏著傘柄的手狠狠一扭,油傘跟著轉了起來,這下子,積在傘上的雪全部飛了出來,啪啪啪,打在程錦的大臉上,東一塊西一塊,啥時搞笑。
看到程錦的模樣,夜歌咯咯笑了起來,心頭的氣也消了不少,哼了一聲,沒再理會他。
寒江水暖,怎道是暖,這不,雪天生煙!程錦手中竹篙撩動水面上的煙霧,原來是水下的熱氣一時之間沒散盡,蒸騰上來,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奇景。
隨著手中的竹篙在水面上來回划動,竹筏猶如離弦之箭,在水面上留下兩道波紋,撞在河岸上,掀起一片漣漪。竹筏前頭微微有些翹起,不至於讓水沒完沒了的犯上竹筏來。
臨近玉林關,白鹿河的河道又開始蜿蜒曲折起來,程錦輕駕就熟,三丈來長的竹篙在岸邊來回撥弄,竹筏跟著程錦的華麗的動作來回搖擺,輕鬆自如的來河道中穿行。
“看,前面好多魚躍出了水面,它們在幹嘛呢,這麼寒的天,水面又無甚蟲子吃。”
夜歌眼尖,兩人剛拐過一個彎,坐在竹筏前頭的她立刻指著前面跳動的魚群叫了起來。
“看來我們到地盤了,那群魚恐怕就是你口中那個天才咒師楊玉林給我的提示了。”
“人家的符咒講究無聲無息,他倒好,傻啦吧唧的告訴我們他佈下的咒術,真是有問題。”
“這是他的傲氣,天才都有這種傲氣吧,他就是想要告訴我們,賭局開始了……”
“我看就是傻,看我破他咒術!”夜歌手中執著油傘,在空中一個輕巧的鷂子翻身,穩穩落在水面上,雙腳穿著繡花紋雲履,如浮萍一樣浮在水面上,不見其下沉。
夜歌離了竹筏,程錦站在一端,已然失去了平衡,竹筏一頭翹了起來,眼看程錦就要落入水中。程錦知是夜歌故意整他,在她跳起來的時候腳尖連帶竹筏一起帶起來,想將他摔如水裡。
竹筏前段翹得老高,後端快速沒入水裡,程錦卻好似粘在了竹筏上,整個人與竹筏垂直,嘴裡喝了一聲落,聲音剛起,竹筏前端就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立刻壓下去,平穩的落在水面。
“咯咯!”夜歌掩著嘴,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算你本事,輕巧的擺平了,要是你離開竹筏半步,可就丟人丟大了。今天也讓我來做一次先鋒,幫公子你開道!”
“好,既然夫人你這麼有興致,不如與我賭一把如何?”程錦取出一隻青銅色的羚羊酒觴,又取出一壺杜康佳釀,滿滿斟了一觴酒,伸手握住酒觴,心念一動,觴中的酒立刻冒出熱騰騰的氣來,“夫人,這酒已經熱好,就等你回來喝了!”
夜歌與程錦心有靈犀,早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等我回來飲了這觴熱酒!”下雪的大冬天,酒涼的極快,想要喝熱酒可得儘快,當下她也不敢怠慢,身子騰起,腳尖在湖面上蜻蜓點水般的碰了幾下,整個人朝魚群飛了過去,飛至上方,左手往下一個猴子撈月……
袖子擼了起來,藕臂在水面上如水花一般潔淨,纖手柔美的挽動,數十根黑色的絲線出現在她手中,又見她輕輕一捻,這些絲線一根根斷裂,遠處的程錦彷彿能夠聽到絲線斷裂的噼啪聲。“死了!”夜歌輕笑,看著水面上的魚一條條沉入水底,心中得意非常,“容易得緊!”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的話,那麼算我看錯,楊玉林這個人了虛有其名,卻敗絮其中。”
突然,水面冒出一個巨大的符文,漂在水面上的夜歌根本沒注意到腳下的變化。
“小心腳下。”程錦卻是看得清楚,立刻提醒夜歌。
夜歌聞言,往腳下一看,那符文中出現一條長著利齒的大魚,正張開魚口朝她咬來,若被這條魚給咬中,夜歌一雙纖細的腳丫子鐵定是沒了,見到這條大魚的兇猛,夜歌也是變了顏色。
“好畜生,找死不成?”大魚欺人,夜歌豈能不惱怒,一個倒掛金鉤,騰身躍了起來,堪堪躲過大魚的利齒,“既然你尋死,那麼就別怪我手下無情。”當她身體落在河面上的時候,嘴裡細碎的念著術法,右手整條手臂立刻變得寒氣四溢,這條冰寒的手臂朝水面這麼一按……
巴拉拉,河面的水結成了白色的冰塊,方才還欺夜歌人生的大魚當即被冰封在了河面上……
黑影落下,夜歌輕飄飄的落在竹筏上,將一個東西扔到了程錦懷裡,程錦低頭一看,竟是一個碩大的魚頭,斷口處還血淋淋的,腥氣傳到程錦鼻子裡,立刻被他沒好氣的扔到了河裡。
“幹什麼,多大的魚頭啊,能熬一大鍋湯呢,真是浪費。”夜歌沒好氣的瞪著他,嘮叨起來。
“我最怕魚腥味!”程錦淡淡地解釋了一句,就將竹筏上的酒觴扔了過去,“酒早涼了!”
夜歌接在手中,觴中的酒沒有灑出來半滴,輕輕一笑,“才一會,怎麼會涼呢,你看還冒著熱氣呢!”夜歌舉著酒觴給程錦看,果然,酒觴中的酒還冒著絲絲熱氣。
程錦笑了笑,都明瞭是怎麼回事,夜歌只是拉不下面子罷了,誰說男人最好面子,女人也不賴。夜歌當然知道程錦笑什麼,不過她也笑了起來,心裡卻是道:哼,知道了你弱點還怕整不了你麼!
水上飄歌,長河婉轉,一根竹篙,輕筏泛雪巒。白衣黑沙,曼妙身姿,一根絲線,獨自挑符關!兩人輕輕搖盪,竹筏前進得飛快,轉眼睛又是百里水路,奇怪的是,除了開始的一波魚群,再沒有一個陷進。“事出無常必有妖!”程錦下了一個判斷,深得夜歌認可。
臨近中午時分,雪下著下著,山頭才剛剛染上一些霜白,就無力的停了。
雪一停,就有些許的鳥兒出來覓食,嘰喳亂叫,兩人亦能聽到兩側山頭的獸吼,桀,一直雄鷹劃過天際,嘶聲長鳴,一對銳利的鷹目俯視下方,不會放過它想要的任何一隻獵物。
桀,又是一聲嘶鳴,夜歌好奇的仰頭張望,指著東邊飛來的一隻雄鷹,“看,又有一隻,我敢打賭,這只是母的!”程錦好奇,問怎知是母的,夜歌笑答:“先前那是是雄的,一定是母的打發它出來覓食,後來發現雄的遲遲不歸,這是來看它有沒有偷懶來著。”
“好橫的母鷹!”程錦下了一個判斷,讓夜歌輕笑不已。
桀,兩人打笑之際,天空又傳來一聲鷹叫,這已是出現的第三隻鷹了,“看來這場雪把他們餓壞了,不然怎麼全家都出動了。”夜歌看著天空盤旋的三隻老鷹,調笑著說道。
“鷹是獨居生物,根本不可能群暈覓食,有古怪!”程錦的話音剛落,太空中又出現了三隻雄鷹,與先前的三隻一起在兩人上空盤旋,鷹身遮蔽了太陽,落在河面上一片陰影。
“呀,雄鷹找到獵物之後都會不斷盤旋,找準時機就會下手!”夜歌指著天空的鷹群,終於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眉頭皺了起來,一手擋在了額頭上著太陽,眼睛微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