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算不得粗,擊在湖面,煙氣繚繞,籠罩了整座城樓。

水煙裡,雨水又擊在程錦臉上,身上,還有他的劍上,臉上,冰冷的雨水不斷敲擊,讓他感覺得到疼痛,眼睛沾了水,睜不開,只能不停的眨動。

頭髮已然溼透,粘在一處,無力的耷拉在肩上。

身上,白色的衣衫黏在一處,凸顯出程錦那副略顯消瘦的身軀。

劍上,雨水帶著血水滴落河水中,再也分不清誰是誰。

兩旁的山上,早被煙雨蒙了一層不甚透明的紗衣,山上的青蔥草木被雨水一次又一次的沖刷著,山腳下,石上的鬆軟泥土跟著雨水流逝,久而久之在山坡上形成一條條山泉。

“漠州真是個多雨的地方啊!”

程錦隔著煙雨,平靜地看著不遠處騰空而起的水龍。

華麗的外表褪去,一杆銀晃晃的長槍飛到巫閒手中,那勢,眾人看在眼中,彷彿一條蛟龍在吟嘯,那鋒,銀色的光芒流轉,即使朦朧的雨也無法阻擋它與世爭輝。

“此槍名為龍吟,因其殺氣太盛,我將它封印在白鹿河底沖刷百年,今天是這杆槍百年之後第一個飲血的人。”

巫閒抖了抖手中的銀槍,槍頭上,雨水彈射,令城樓上的夜歌心中一緊。

想到了漠州百年前一個被人稱之為銀槍客的天才,一夜之間單挑一個家族,殺的那家族血流成河,最後從容離去,蹤跡全無。

“他究竟是不是那位銀槍客?”

梅蘭竹菊君子圖下,夜歌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執著油傘的手兒,捏得關節發白,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身體傾斜著,伸長著脖頸,探出城樓來,仔細辨認著遠處的兩人。

“名字雖好,卻不知是否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

血劍倒卷,落在程錦手中顫鳴,紅色的血液染透了他的袖子,猩紅一片,在言語中也格外醒目。

兩把兇兵相隔老遠,卻同時發出挑釁的叫聲。程錦能感覺到手中的赤霄劍,那股狂烈的殺意,要他去瘋狂的廝殺,以血祭它。

程錦的聲音不大,雨聲很大,城樓上的人聽不清楚,紅色,綠色,白色,黃色的油傘一朵朵在城樓上盛開,他們來觀戰,並迎接勝利者,遺忘失敗者,看著屍體被白鹿河淹沒。

“花俏的兵器未必能殺人,誰知滲出的是人血還是雞血!”

斗篷下的巫閒不為程錦所動,在言語上有力的展開反擊,這是第二回合的戰鬥,那第一回合的殺氣比鬥,不分勝負。

“此劍屠你足以!你可曾聽到我劍的低鳴,那是將要飲你鮮血的興奮!”

“你可能看到我銀槍的震顫,那是將要洞穿你的衝動,今日一戰,你我有死無生!”

嗡,銀槍舞動,一條水龍在巫閒黑色斗篷上方盤旋,水龍掌控者水的力量。

巫閒身前,水龍朝程錦咆哮,雨似乎下錯了方向,一滴滴調轉方向,化作利箭朝程錦飛射。

雨水沖刷著程錦的臉,看不清他究竟什麼臉色,是喜?是怒?

然而他終於給出了回應,張口輕描淡寫的吹了一口氣,雨水彷彿一剎那停止,一股寒氣飄逸,蔓延,擴散,雨滴在半空中結成了冰雹,霧氣在水面上結成了霜,風停止了,風倒卷而回,雨變成了冰雹,飛了回去。

似乎是默契,兩人一出手就是法則大道,均想在一開始就擊敗對手。只是,兩人註定在這場煙雨中有一場驚天的比鬥,想要結束,沒那麼容易……

“法則終究要以己身施展,大巧若拙,此乃唯一真道!”

巫閒雙手緊握銀槍柄,好一招神龍擺尾,槍身為劍,斜劈而下,頭頂上水龍咆哮,冰又變成了水!

“好!”城樓上一陣叫好,“兩人都將水之法則大道運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堪稱絕世,只可惜這次無論誰勝誰負,都註定有一位天才隕落,可惜……”

“可惜……”

眾人跟著那人一陣嗟嘆,夜歌聽的心驚,右手執傘,左右抓住城牆,恨不得跳下去與程錦並肩而立,生死與共,“相信你,一定會勝,然後撐著竹筏載我一起遠去,去往下一座城樓,在河上,我會為你洗劍,放下我心中的執念,來為你抹去劍上的戾氣。”

夜歌發下誓願的時候,程錦似乎有所感應,抬起頭來,看向城樓,一雙眼似能夠望穿秋水!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明明溫柔似水,為何讓我心悸!”

夜歌背後,一人腳步癲亂,後退著,擠出人群,跌下城樓,一聲慘叫刺激著眾人的聽覺,有人朝城下望去,驚撥出聲,地上,一灘血,一灘爛肉,嘴角還有一絲墨綠色的膽汁,不知是嚇死的還是摔死的。

“好可怕的眼神,一眼就能嚇死一名低階巫人,到了這種境界,雖千軍萬馬可獨往矣!”

“何止!漠州什麼時候出了這樣一位天才人物,究竟是哪個家族的天才,為何沒有傳聞?”

“看他頭髮蒼白,不會是哪個老怪物返老還童,年輕一代的天才祭師不可能默默無聞!”

“你們孤陋寡聞,此人前段時間傳聞沸沸,跟他在一起的就是夜家孤女!”

終於有人認出了夜歌,暗中指認出來,眾人這才恍然,“此人不知是哪家子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護送夜家孤女一路過來,殺得羅姑彭三家聞風喪膽。聽說此人與夜家孤女關係親密,只怕是夜家的女婿了,有此人物,夜家想要再度崛起也並非什麼難事!”

“你可知道,第四關,第七關,第九關可是那三家的人,同樣天才人物,少年就被選進了巫神殿,直到三十年前被同時派來鎮守白鹿十三城,想要連過這幾關難得很,就算他過了,要他連過十三關也幾乎不可能,不過十三關,再好的命也終究是要死的,此人可惜了。”

眾人議論個不停,城樓下卻是戰得火熱,血色的利刃與銀槍相交,一陣電光飛射,彷彿雷雨閃電,鏗鏘之音遮蓋了雨聲,傳入眾人耳中,引發了更高一籌的驚歎聲。

“寶體,我想要看看你寶體的威力,為何不展示出來,難道怕你肉身無敵的神話被打破嗎?”

巫閒抖動著銀槍,宛如蜻蜓點水,槍尖化作雨中的璀璨星辰,落在程錦身上。

“無敵的不是肉身,而是信念,除了信念之外,再沒有什麼是無敵的,你要看便讓你看看,我肉身的強大,我信念的無敵!”

銀槍點來,程錦不閃不避,上身溼透的衣衫在無數槍影下,化成粉末,略顯消瘦的肌體在雨水沖刷更顯得白皙,能夠清楚的看到寶體面板下一道道金色的血氣流轉,而槍尖點到的地方,除了白印子外,沒有留下一滴血。

“好強!”城樓下眾人驚呼,“啊,金色血氣,他根本就不是我巫族人,他是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