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一邊跟程錦說著,一邊看著自己的被子,皺了皺眉頭,倒了一杯茶水,將杯子裡的蟲塵沖掉,這才重新沏了一杯茶喝起來。

“在下年幼時同高人學了些術法,與人爭鬥不說,防身卻是足夠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這女子自始至終沒有揭開面紗的意思。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小二就抬著四樣冷盤上來,一一擺在桌上

“腰果,皮蛋,牛肉,筍乾,一壺燙好的成年老白乾,兩位先用著。”

又遞過來一塊絞好的熱毛巾,此刻還冒著熱氣

“姑娘,外面雨冷,擦把臉吧,這位貴客大方,他吩咐的,本店自然要殷勤著些。”

蒙面女子接過,熱毛巾,一隻手捻起面紗的一角,將毛巾伸進去細心擦了幾下。

店小二收起兩人的毛巾,又為兩人添了碗筷,繼續進了布簾子後面,忙活去了。

“這世道,光有一點術法也防不了身了,公子倒是個好人家,肯讓本姑娘一同入席……”

“誒!”程錦擺了擺手,示意蒙面女子不要說下去。

“姑娘方才不是說了麼,萍水相逢,同是他鄉之客,應當互相照應,先不說其他,雨夜趕路,肚中早已飢餓,先胡亂吃些填飽肚子再說不遲!”

蒙面女子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替程錦斟了一杯酒

“公子是個好人,也有擔當,小女子在這裡先謝謝公子了,只是有些事怕連累公子,雖然公子學了些術法,但未必應付的來。”

“無妨無妨,吃菜喝酒,今夜若姑娘與在下過夜,保證沒事!”

程錦拿起桌上的酒盅,將慢慢一杯酒一飲而盡。只是他說出來的話滿是輕薄之意,讓萌萌女子蹙著眉頭,似有些不快。

程錦看在眼中,但也不戳破,自顧自的飲著酒,不時還夾一顆腰果下酒,好不享受。

幾杯下肚,蒙面女子好似下了什麼決心,又替程錦滿上一杯酒,遞給程錦:“公子既然有膽子接下來,小女子無奈也只能接受了,若能過了今晚,小女子就是公子的人!”

這回輪到程錦皺眉了,臉上陰晴不定,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此女子是何來歷,有什麼仇家

“我看姑娘打扮得體,衣衫整潔,想來也是名門出身,怎會淪落至廝?”

蒙面女子沉默了下來,程錦見狀,知她為難,也不再強問,正好店小二將幾樣菜端了上來。“兩位,本店雖小,廚子卻有幾樣拿手菜!”

邊說,邊將托盤中的四樣菜齊齊端上了桌。

小二指著一盤紅糖蜜藕說道:“這道藕名為紅藕相殘玉簟秋,客官吃了,自然知道其中奧妙。”

又指著一盤炒雞心說道:“這道雞心名為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其中奧妙,客官吃了才知曉!”

隨後又指著一盤黃花菜道:“黃花菜也叫無憂草,這道菜名字更是雅緻,叫做良辰美景夜無憂,這道菜看似沒有配菜,實則其中味道百變,讓人回味無窮,妙得很!”

“你倒是會自誇,那我問你,這最後一道菜叫什麼?”程錦指著一道香蕉拔絲問道。

小二諂媚的笑了笑:“客官問得好,這道菜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單愁相思幾時斷!”

這幾道菜一出,就連另外幾桌吃著乾花生伴酒的客人眼睛都瞪著直了,嘴饞不已。

“好雅緻的名字,這香蕉拔絲不就是相思麼,想來你一個店小二是想不出這種名字的,定是你那老闆娘起的吧,替我謝她了,光是這四個名字就值一錠銀子!”

小二笑著退了下去。

蒙面女子的憂愁卻不曾退去,不知怎地,程錦看得有些心疼,暗嘲自己多情,想是看到美若天仙的女子都會想要憐惜,這女子雖不曾揭開面紗,他卻能猜到裡面的絕世容顏。

“姑娘,你這副臉色卻是辜負了這幾個色香味意形俱全的好菜啊,你啊,這真叫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來嚐嚐這菜如何,不管什麼事,總得等吃飽了肚子再說。”

程錦給她夾了一顆雞心,蒙面女子感激得看了他一眼,也動起筷子,夾起碗裡的雞心,掀起一角面紗吃了起來。

程錦透過掀開的一角,將裡面半塊白嫩的臉蛋看得清楚,卻是愣了半晌。

“有些酸味!卻是好吃!”

蒙面女子讚道,順帶又夾了一塊放在嘴裡。

“哦,是麼?”

程錦這才回過神來,也夾了一塊吃了起來

“對了,有些酸,它裡面放了青梅肉,難怪叫做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因有這梅字和心字,倒也貼切。”

說著,程錦又戳開一段紅藕,發現裡面塞滿了糯米

“原來是糯米,糯米作白玉,貼切!”

程錦剛想夾一塊藕品嚐,這酒店的門忽的被人踢開,這下子風雨一股腦的往裡面刮進來。

這剛上的菜,還沒償幾口就被雨水淋了個遍,程錦心頭火氣,剛要發作,老闆娘就罵了起來。

“哪個渾人來這裡撒潑呢,人家開個門都要半遮半掩,你們這些個夯貨倒好,開了個筆直,沒看見裡面的客人正吃得歡麼,你把雨水淋了,叫客官是吃炒菜還是喝湯呢!”

“哪個娘子在那裡罵咧?”

隨著聲音,進來兩個錦衣男子,穿著一樣的紫色衣袍,頭頂以骨簪盤了雲龍髻,程錦一看就知道是修士,而且兩人的修為還不低。

這兩人一進來,蒙面女子就顯得有些慌亂,但很快掩飾起來,坐在那裡夾著淋雨的菜,悶頭吃著,可惜這一絲慌亂沒逃過程錦的眼睛,他也不動聲色,與蒙面女子一同吃著。

那兩人走到老闆年的面前,掏出一定亮晃晃的金子,砰的一下拍進了櫃檯面子裡,半老女子見著金子,一雙眼睛幾乎快要被亮瞎了,還直勾勾的瞪著,想要摳,卻怎也摳不出來。

“這不是折騰人麼,多好的一塊黃金,敲進這爛木頭裡面做什麼?”

“老闆娘,先不忙,我們是大巫羅家的人,在追一名女子。”

一人掏出一副畫像,展開放在老闆娘面前,指著畫中的女子道:“看清楚了,這女的是已亡族的夜家的孤女,為了避開我等的搜尋,化成了凡人,一路吃飯住店,避開了我等不少人,你可見過她?”

老闆娘聽見是大巫家的人,不自覺的顫抖起來,仔仔細細的看著畫像,思索了一會,才道:“大……大人……這女的長得夠標緻的,要是來過,我準記得,只是我這店小,哪有這樣的女人來過,那,這兩天只有那邊那位黑衣的姑娘一人來這店。”

老闆娘往蒙面女子一指。

這兩人早已發現了蒙面女子,聽老闆娘這麼一說,雙眼突然放光,收起畫卷,伸手在櫃檯上輕輕一拍,那錠嵌在木頭裡的金子隨即飛了出來,老闆娘慌忙接在手中,深怕沒了。

這兩人朝蒙面女子走來,蒙面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藏在桌子下的手捏著法訣想要先發制人,卻被程錦握住,那女子一愣,程錦朝他使了個顏色,她有些驚疑,但也沒有發作。

“你,將你的面紗揭下來,讓我們看一看你的面目,若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便罷了!”

兩人走來,程錦趕緊站了起來,臉上帶著些許畏懼,但還是壯著膽說道:“兩位仁兄,這位是在下前不久娶的賤內,因為生的醜陋,將面紗遮了,這才看得過去。”

兩人聽得程錦言語,頓時捧腹大笑:“你這人豈不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麼,長得醜就遮塊布,你還不如娶個漂亮些的。”

程錦尷尬的笑了笑:“兩位仁兄有所不知,在下行走江湖,難免遇上兇險,有一次受了傷,虧得此女救命,受她照顧多日,這才保住性命,看她還勤儉持家,遂娶了!”

“原來如此,你也算是有情有義,但我們也是有令在身,你叫你夫人娶了面紗叫我們認一認,倘若不是也免去了嫌疑,看你也是個機靈的人,應該明白事理!”

程錦連忙道:“明白,明白,怎會讓兩位仁兄為難,我這就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