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深深地望了麒麟官服一眼,男子面目平靜,看不出有絲毫的變化,讓人捉摸不透。
程錦略感失望地離去,這些當官的早已成了精,喜怒不形於色,哪怕是泰山崩於前都未必會改色,更何況是面對他一個修為只有築基二層的小修。
待得程錦離開了衙門,男子才彈了彈自己的指甲,喃喃自語道:“折武,咱們的交易算是完成了,你以一個客卿長老來交換嫡子戍邊,這生意本官可不佔半點便宜。”
折家,紙輕在的房間。
窗欞半掩,清風微浮,沉香落屑,時間已經入夜,程錦仍未從京府衙門歸來。
紙輕在在屋中打坐,經過一段時間的苦苦修煉,已經勉強控制住了生機地流失,甚至在程錦刻畫的陣法補充下,有了些許地恢復,精神也好了幾分,蒼白的臉頰上生出了幾分血色。
她本就是一個天下少有的美人,甚至還要勝過摺子妍,多了幾分清冷,渾不像是世間的凡俗,倒像是天上的謫仙子。
自上次參慧入玄境,被玄境中的白髮女子點撥之後,洞悉了一些冥冥之中的玄機,會對心繫之人生出感應。
修道之人感悟於天地,常有心血來潮之感,是為秋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的至誠之道。也唯有玄之又玄的境界才能夠生出的道術。
紙輕在一生修為未曾施展半分,程錦縱然有所猜測,恐怕也沒想到她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打坐之中的紙輕在忽然睜開了眼,掐指算了一番,臉色立刻又蒼白起來,不敢置信地說道:“怎麼會,竟然是死劫!”
劫是修煉之人在逆天途中遇到的種種災難,分有形之劫和無形之劫。
像程錦遇到的天劫便是有形之劫,乃是天地感應生出的一絲毀滅之力,懲罰逆天的修士。
像山崩地裂,或者被人截殺身死,便是無形之劫,飛來橫禍,也是躲無可躲,應劫不當,只有身死道消。
修煉之難,在於步步艱險,兩種劫數無窮無盡,也談不上何難何易,總之各有兇險。唯有度過劫難,修為便可大漲。
所謂在劫難逃,便是應劫之人躲無可躲,要在劫中求得一線生機,有生機的那便是生劫,而沒有生機的便是死劫,任你怎麼做都無濟於事,唯有一死。
紙輕在的呼吸微微浮動,心繫的人出現了死劫,讓她的心不再平靜。
“我不信沒有生機!”紙輕在又掐指推演了一番,隨後目中露出兇光,“與青州皇族有關……”
她只推算到了這一點線索,接下來的事情就一片模糊,似乎被人有意遮掩。
“給我破……”紙輕在雙手掐訣,在她的手心裡,出現了一個小人,小人在她的手心起舞,唱著聽不懂的歌謠,“卜誥,無咎,玄爻……”
“入劫之後,又有萬般變數,變數之中,皆為死劫,終究沒有辦法死中求生嗎?”
紙輕在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推算了程錦在劫中的諸多應對,結果每一種應對到後來都逃不過身死道消的下場。
她也不是沒想過出手幫程錦渡過劫難,可她入劫之後,發現雖然可以救得程錦一時的性命,但劫數並未消去,而是出現了諸多變化,引發了後面更大的劫數,就連她也抵擋不住。
“我偏不信!”紙輕在貝齒輕合,咬著自己的嘴唇,鮮紅的唇上沒有了一絲血色。
她又推算了千遍,一千種結局,皆是死局,沒有找到一絲生機。
“怎會如此?”紙輕在面色煞白,一千種應對,一千種死局,幾乎耗盡了他的心力,可仍然沒有找到生機。
這時候屋外發出了一些響動,紙輕在收起心神,知道是程錦回來了。
程錦與紙輕在的屋子門戶相對。
從京府衙門回來,程錦發現紙輕在正在看他,索性走過來告知前往魍魎城的事。
紙輕在眼神複雜地看著程錦,看得程錦都有些發毛。
“有什麼事嗎?”最終,程錦忍不住,先開口問道。紙輕在是他身邊最重要,也是最信任的人,他自認為兩人之間可以無話不談。
良久,紙輕在終於嘆息一聲,纖細的手指輕巧地解開了道袍的衣帶。
在程錦目瞪口呆之下,一件件衣衫彷彿絲綢拂過美玉一般從她的身上滑落。
很快,紙輕在完美無瑕的身軀毫無遮掩地出現在程錦的面前。程錦有意地想回避,視線卻直勾勾地看著,無法挪開半分。
太完美了,美得令人窒息,人說天道有缺,程錦卻不知紙輕在缺在哪裡。
紙輕在在程錦的注視下,終於開口說道:“你懂得制偶,更懂得封印符文,我要你在我身上刻下符文,封入封棺中。”
“什嗎!”程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會有如此想法,你身上的生機應該不再流失,用不著封印。而且封棺戰偶必須同木而成,方可封印,你是血肉之軀,我怎麼將你封印?”
“你如果信我,你就不要問,儘管封印。至於辦法,我也信你能辦得到。”
紙輕在不願多做解釋,有些事情,若說出來,程錦必會想方設法應對,又會增加很多變數,到時候更加不可控。
“辦法是有,可是我怎能夠封印你!”程錦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即便他被稱為殺人魔王,也依舊對紙輕在充滿了感情,這是他唯一的軟肋。
紙輕在破天荒地笑了起來,衝著程錦輕聲說道:“最近修煉有所感,日後有劫,必須封印方可躲過,你需將我時時佩戴在身,不能離開片刻。”
這是紙輕在第一次對程錦說謊,說起來,兩人之間生出的情愫,又何嘗不是一種劫數。
“好!”最終程錦答應。
他深吸一口氣,使自己慢慢平靜下來,拿出畫筆和材料,調製過後,在紙輕在的身上慢慢地畫出了一道道複雜的符文。
符文從頭到腳,一氣呵成。途中程錦的心緒起伏不定,好幾次差點失敗,最後都被他穩住了。
功成,紙輕在衝他笑了一下,伸手一招,重新穿上道袍,化作一縷青煙,進入了封棺之中。
程錦神色複雜地看著火紅色的封棺,輕聲說道:“卿願為子佩,時時伴子身,子願攜佩遊,世世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