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黔北,傅黔北你該起床了,上學快遲到了。”
慈祥而溫柔的聲音,傅黔北意識想起了一些事情,這是他那滿臉皺紋卻無比慈愛的奶奶的聲音。
奶奶拍了拍的他的額頭,“起床了,不是說今天輪到你值日,要奶奶早點喊你去學校嗎?”
是,值日生要早點去教室擦黑板打掃衛生。
傅黔北一溜煙爬起床,背上書包離開農村家裡土牆做的小院落,他看著站在灶房門口滿頭銀髮,佝僂著背的奶奶,背後是灶房上不高的煙囪升起的裊裊炊煙。
他將奶奶給的雞蛋塞進校服口袋裡,朝奶奶招了招手,“奶奶,我去上學了,晚上等我回來!”
奶奶說好。
等他晚上回來的時候,黃泥土推的小院掛滿了白色,奶奶走了。
他失去了重要的人,心臟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半,空洞洞的,很害怕。
“傅黔北,你醒醒好不好?”
又是誰在喊他?
傅黔北思索了片刻,應該是爸爸吧?
爸爸給他打電話說,帶他去城裡生活,麻煩同村的叔叔送一程。
他帶著奶奶的遺像,期待著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日子。終於火車到站,等待他的卻不是爸爸媽媽溫暖的笑臉,而是兩具冰冷的遺體。
他失去了奶奶,失去了父母,這個偌大的世界,彷彿與他沒有半點關係了。
“傅黔北,你怎麼還不醒過來,你不要我了嗎?”
又是誰的聲音?
沈遠霖麼?
他記得那個西裝革履又有些威嚴的男人,他走到自己面前,說:“跟我回家吧,沈叔叔給你一個家。”
之後,他第一次進入富麗堂皇的別墅,第一次看見童話裡的真人小公主。
在漆黑無比的臥室裡,黑暗要將他整個人心靈吞噬,是小公主抱著一盞半人高的兔子燈,笨拙地推開了臥室門,帶著熾熱的善意闖進他的世界。
這一次,他周身的黑暗終於被點亮了,冰冷空缺的心也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填滿了。
他在失去奶奶,失去爸爸媽媽後,老天又賜給他一個沈恩南,讓他還具備愛人的能力。
他好像過上了童話般的生活,但有一天,這個童話夢突然碎了。
他放在心坎上的小公主,穿著白色禮服挽上了另一個男人的手臂,他是那麼痛苦,絕望,原來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
那繼續活著的意義是什麼?是每天痛苦嗎?被命運愚弄嗎?
好痛苦好累……
手術室內,醫生努力進行搶救工作。
沈恩南喉嚨都快發不出聲音了,傅黔北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手術器材發出“滴滴”的警告聲響,沈恩南瞳孔顫了顫,聽見一旁的醫生低沉道:“心電圖快趨平了,患者如果沒有極其強烈的求生慾望,恐怕是……”
沈恩南眼淚大顆大顆地滑了出來,抓著傅黔北的手臂哭喊道:“傅黔北,你醒醒,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死!”
“你答應過要給我一場盛大的婚禮的,大騙子,你騙我,我不許你拋下我。”
“傅黔北,醒過來,不要拋棄我,我是恩南……”
夢境中,傅黔北隻身站在懸崖邊,往下就是無限深淵,墜落後就陷入深度沉睡,可以不再被命運愚弄,可以不再感受到任何痛苦。
他準備跳下去的時候,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抓住,“傅黔北,我是恩南,不要拋棄我,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死!”
沈恩南穿著白色禮服,抱著他的胳膊哭得很傷心,“你答應過要給我一場盛大的婚禮的,大騙子,我不許你拋下我!”
盛大的婚禮?
傅黔北突然想起來了,他和小公主重逢了,他們領證了,在一起了……
是手術刀,是沈安煙,是保護恩南!
他都想起來了。
手術室內,方才趨向水平線的電路又上下跳動起來。
醫生驚喜地看了沈恩南一眼,“患者有反應了,他有強烈要活下來的慾望,還有救!”
沈恩南聞言,眼淚依舊控制不住地大顆砸落,哭著道:“傅黔北,你要加油,我是恩南,恩南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生死與共。”
“傅黔北,你知道嗎?我好愛好愛你,如果失去你,我是絕對不會活下去的。”
“我們錯過了七年,好不容易在一起,你捨得我們的緣分,就這樣結束嗎?”
“傅黔北,現在找到我爸了,我媽不會再阻攔我們了,你不是想要孩子嗎?你想要幾個我們生幾個好不好?”
醫生專注地完成手上的工作。
終於,在一個半小時後,手術順利結束。
傅黔北雖然失血過多,還陷入深度昏迷,暫時卻脫離了生命危險。
沈恩南聽到這個訊息,心中繃緊的弦終於鬆了幾分,視野一黑,險些摔倒。
醫生扶了她一把,感慨地提醒道:“這個縣城醫療落後,患者只是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還是要儘快送到大醫院去。另外你自己臉上的傷,也需要及時處理治療。”
沈恩南道了聲謝,看著還躺在手術床上的男人。
手術燈光下,傅黔北薄唇輕輕開合,似乎在說什麼。
沈恩南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聽,微薄的氣息聲中,傅黔北輕聲說:“恩南,願意嫁給我嗎?”
心臟一緊,沈恩南剛剛收住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用力吻在他的唇上,哭著道:“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見到這一幕,醫生都愣了一下,連忙將激動不已的沈恩南拉開,“患者現在還很虛弱,還是先儘量商量轉去大醫院接受治療。”
這些事情自然不用擔心。
商應財因為好奇傅黔北的心上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就跟著來了醫院。
手術結束後,立刻有專業的醫療團隊將傅黔北夫妻轉送到了北城大醫院。
傅黔北昏迷了兩天一夜,睫毛終於動了動。
沒過一會兒,沉重的眼皮終於睜開,窗外的夕陽餘暉照射在病房潔白的牆壁上,傅黔北有種睡了一個很沉很沉長覺的感覺。
病床邊,響起了一道沙啞的哭腔聲,“你終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