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樓雖然不讓木雲出門,卻沒有說不讓別人來探望她,尤其是知道木雲和蘇豔紅交好,只要江夫人一來,侍衛自動放行。

“還不是新請的賬房先生,仗著我在府中養胎,不能日日去照管毓繡樓的生意,竟然貪墨了我的銀子,還自作聰明的把賬目做得一塌糊塗,打量著我看不出來呢……”

木雲一見蘇豔紅進門,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撫著孕肚慢慢坐回了椅子,一個賬房先生而已,不值得生這麼大的氣。

“你是不是忘了?你可是這望洲城裡最大的官夫人?只要你一聲令下,一群官兵就能把賬房先生的家包圍了,他吞了多少就得吐出來多少,值得你親自去教訓他嗎?”

蘇豔紅翻了一個白眼,真沒見過木雲這麼傻的女人,夫君那麼大的勢力,居然不知道利用起來。

“唉……”木雲嘆息了一聲:“處理一個賬房先生倒是容易,只是一時間,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合心意的人呢?再有一兩月我就要生產,還要照顧孩子,更是沒有更多的精力照管生意,找一個知根知底,信得過的人真的很難……”

“夫人……”江橙從蘇豔紅的身後探出半個頭,小小聲的喚了木雲一聲。

蘇豔紅才想起來,她還帶來了江橙,一拍腦門,連忙對木雲說道:“看我,都把四小姐給忘了。”

蘇豔紅一把拉過江橙,拽到木雲面前:“四小姐是來給你賠不是的。”

木雲心裡奇怪,賠什麼不是呢?

江橙卻微垂著頭,張了幾下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急得蘇豔紅在她的背上啪啪拍了兩巴掌:“我說你可急死人了,你真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心裡想什麼就大膽的說嘛……”

“我不是故意要去勾引特使大人的,是府裡的太夫人,老夫人,姨娘,她們硬逼著我去的……”

江橙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了這麼一段話,蘇豔紅撇了一下嘴,對木雲說道:“你看看,就她這樣子的,還勾引呢?勾引誰呀?拿什麼勾引?她就是一根長得好看一點的木頭。”

木雲看著老實巴交到,扎一針都不知道喊疼的江橙,心裡是又好笑又同情,九歲以前的木雲不懂,為什麼一個人可以沉默到,讓所有人都忘記她的存在,九歲以後,在繼母手下討生活,被無視,被忽略,多年後才懂,周圍人的冷漠與無視是最傷人的刀,何況江澄只是江府十幾名庶女中的一個,江府的太夫人和老夫人,可以隨意安排她的人生。

朱樓是什麼人?怎麼可能隨意被勾引?

木雲對著江橙溫和一笑:“江四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江橙連忙向木雲行禮,癟了一下嘴,才猶豫著開口:“夫人,我做什麼都做不好,唯一做得好的就是會算賬,為了感謝夫人的寬容大量,我可以幫夫人捋捋賬本……”

“哦?你會算賬?”木雲驚訝了,雖然江橙是官家小姐,但她只是一個庶女,一般理家管賬,讀書識字,只有嫡女才有資格學習,即使不虐待庶女的主母,也不會盡心培養庶女,以江太夫人的德性,更是不可能把庶女當人看待。

“我親生母親原是商戶出身,並且我外祖父曾是望洲城首富,家族敗落後,才委身父親做妾,母親生前曾教導我,即使是女人也要有一技之長,所以私下裡偷偷教我本事,管賬,做生意,我都是懂的……”

木雲聽罷,毫不遲疑的將賬本遞給江橙,微笑著說道:“那就麻煩江四小姐了。”

半個時辰後,木雲和蘇豔紅齊齊的驚呆了,悶葫蘆一樣的江橙,打起算盤來,像是變了一個人,精明強幹到不僅捋好了舊賬本,做出了新賬本,並且精確的計算出,賬房先生在兩個半月之內,一共貪沒了一千三百一十五兩銀子。

蘇豔紅又是一巴掌拍在江橙的肩膀上,口中連連讚歎:“沒看出來呀,四小姐還有這本事,真是好樣的!”

木雲拉過江橙的手,溫聲問道:“江四小姐有沒有興趣幫我做事?我想將毓繡樓的事務交給你打理,你看好不好?”

“我…我…不行的…”江橙連忙搖頭。

沒想到不等木雲開口,蘇豔紅已經怪叫道:“哪裡不行了?剛才做得多好呀,就照這樣做下去,什麼是你不行的?”

“我們都看你行,你就一定能行!”木雲拍著江橙的手,語氣裡暗含鼓勵:“我看你不僅能幫我把賬管好,還能幫我把生意做大,說不定哪一日,你就是這望洲城的女首富。”

江橙望著木雲波光瀲灩的雙眸,彷彿看見了自己脫離江府後的錦繡人生。

二十多日過去,朱樓還不曾歸來,也不曾派人回來送信。

木雲樂得自在,每日為即將出生的孩子縫製小衣服,不用再看朱樓的臉色,還有一個江四小姐為她管理毓繡樓,每日收入都很可觀,養幾個孩子都不害怕缺銀子了。

這一日,江橙又來報賬,雖然進屋來垂著頭,木雲還是一眼就看見,她的臉頰上卻是帶著一塊青紫的痕跡。

“這是怎麼了?”那一塊青紫明顯就是有人用力扇了她一耳光造成的,手指印都清晰可見,打她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江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嗚咽著說道:“夫人,您救救我吧,您若是不救我,可能今晚我就死在江府裡了……”

木雲想去扶她,奈何身子不便,急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江橙哭訴道:“她們看把我送給特使大人做妾的事已沒有可能,於是瞄上了新上任的蕭副帥,昨晚上更是將我打扮妥當,直接送到蕭副帥的屋裡,我拼死反抗才能保住清白,然而回府後,太夫人認為我得罪了人,命令老嬤嬤教訓我,還威脅我說,若是不聽她們安排,就把我隨便配給哪個下人,就當江家從來沒有養過我……”

江橙又是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涕淚交流:“我三姐姐就是因為反抗多次,被她們放進內院的下人汙了清白,所以才跳井自盡,北辰哥哥只是名義上的江家人,他們夫妻與江府分院而居,從來不管江家內院的痷瓚事,更何況他管得了一次兩次,卻管不了一輩子,只要我有一口氣,我的終身就要被江太夫人拿捏,夫人若是不救我,今晚我將必死無疑……”

“我娘臨終時一再叮囑我,寧願嫁給窮人為妻,也不可再與富人為妾,這半月以來,為夫人做事,見識了外面的天地,更覺得從前的日子,活得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