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川。”

靳乘風抬手止住霄靖川的話,輕出一口氣,指指身已經是全歐州最頂尖的實驗室。

“靖川,這一年你給的已經非常足夠,不然我這個設想,可能五年十年都到不了今天這個進度,我的同僚們都開始擔心,我是不是拿了哪個國家的暗中的資助,變成瘋狂的醫學瘋子獨立派。”

“但是,任何醫學研究,都需要時間。”

連線兩邊驟然相顧無言。

霄靖川抬手抓住額前的頭髮,低頭沉息。

他的胸膛激烈起伏,臉側的暴汗已經沿著下顎線流到修長的頸間,粗喘的呼吸聲,就像沉睡的野獸在做最後的掙扎。

聽在褚飛耳裡,就像催命符一樣。

他的手已經伸到口袋裡,捏住了提前準備的鎮定劑,準備在霄靖川控制不住暴走時,把他放倒,保住自己的小命。

畢竟做了霄靖川五年的心理醫生,他實在是首當其衝吃過太多苦了,到今天沒有毀容都是他恢復力強盛,天生麗質。

霄靖川死死壓著頭,眼底一片濃稠的黑,下巴抵到頸邊的細繩,他抖著手勾住唐茭親手給他掛上項鍊,拉出藏在衣領裡的天珠,緊緊攥住。

良久,他把額髮壓到後面,露出鋒芒畢露的臉,已經遠遠超出年齡的銳利視線,直直鎖住靳乘風。

“八個月。”

“乘風哥,最多八個月。我要收到臨床成功的訊息。”

在手術床上和閻王爺打過無數次交道,搶下上千人性命,攻破數十項醫學難題的醫學天才,享譽世界的腦科腫瘤科大拿,最年輕的醫學研究院教授靳乘風!!

第一次感受到像被人拿著槍逼著和閻王爺搶人的感覺。

一雙桃花眼裡露出被挑釁的興味盎然,他轉頭看向一旁如臨大敵的褚飛,笑罵道:

“你小子看看給我招來了什麼活閻王。”

褚飛眼角一掃霄靖川,把手從口袋伸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扯著嘴角嘆氣,陪笑道:

“師兄,壓力就是動力,您這要是實驗成功,這功德都能回國修廟建雕像,供起來了。”

“滾蛋。”

靳乘風直接啪一下把連線斷了。

褚飛看著黑漆漆的電腦螢幕,轉頭和眼神已經充滿攻擊性的霄靖川對上了視線。

他火速站起身,退開一步。

“冷靜!靖川你冷靜冷靜!”

“我師兄這人,你還不知道嗎,這意思就是能辦了。”

他指指霄靖川的手錶,提醒道:“你這可超值報警好幾回了,那小丫頭手機上可連著APP呢,要是被她知道——”

“行了。”

霄靖川精疲力竭般後仰靠在沙發上,手臂擋在眼前,聲音嘶啞:“我沒失控。”

褚飛挪開兩步坐到對面,大出一口氣:

“那我還能看不出來你失沒失控嗎?只是你沒徹底失控,也不妨礙你丫煩得狠了,乾脆揍我一頓洩氣!”

褚飛憤憤不平道,他這可實實在在是高危工作!

霄靖川挪開手,狼般冷戾的視線落在褚飛身上,他自嘲般嗤笑一聲。

“褚飛。”

“你覺得我能徹底好嗎?”

少年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褚飛從未聽過的空茫。

褚飛臉上吊兒郎當的洗表情一收,正色道:

“靖川,我以我的專業保證,你已經是自我控制力最強、適應性最強、最優秀的高功能情感障礙者了,不要對自己產生懷疑。”

霄靖川臉上的脆弱轉瞬即逝,眼底的堅決令人震撼。

他淡淡開口:“在我的治療里加上電休克吧。”

褚飛臉色一變,他坐直起身:“你瘋了!!你現在的情況,只要照舊定期做診療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用到電休克!”

霄靖川站起身,欣長高挑的身形已經比一般成年人還有寬健有力,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把我的閾值拉到最高。褚飛,一旦最糟糕的情況出現,我必須支撐她,我不能先瘋。”

褚飛怔然無言地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良久猛得抬腳一踹茶几。

“瘋子,瘋子!我看你他媽現在就已經瘋了!”

他氣得把頭髮抓成雞窩頭,罵罵咧咧地起身往樓上走。

“老子他媽的開的是心理診所,不是他媽的精神病虐待所!靠!這小瘋子,越大越瘋!”

……

公寓裡,一片令人心神沉靜的靜謐。

霄靖川站在玄關,望著客廳落地窗外微微晃動的鞦韆,良久脫鞋進了屋。

主臥門被悄然拉開,混著女孩身上獨特馨香的空調餘風飄出來。

屋內空調已經定時關機了,屋裡靜悄悄的只餘下換氣扇轉動的細微聲響。

昏暗的房間裡,只有床頭一盞溫馨的小燈,暖黃的光暈籠罩在女孩臉上。

額頭犄角的淤血似乎散開了一點。

霄靖川無聲走近,彎腰將睡得掀起,露出纖細嫩腰的睡衣拉下來,蓋住圓圓可愛的肚臍眼。

他突然想到吃完晚飯後唐茭挺著小肚子的模樣,忍不住扯唇笑了。

都吃哪兒去了。

輕手將擺成高難度動作的細腿,擺回正位,蹭到膝蓋的褲腿拉到腳踝,遮住瑩白纖細的小腿。

被踢到床尾的重新蓋好,還立馬又被踢了一腳。

霄靖川耐心地重新拉好。

最乖的寶寶,最差的睡姿。

他坐在床邊,靜靜看著唐茭酣睡的小臉,眉目舒展,嘴巴還呷巴兩下。

應該沒再疼了,大概還做了個好夢。

忍不住伸手若即若離地撫了撫溫軟的臉蛋,準備收回手時,唐茭突然翻了個身,暖綿的小手抓住他的手往臉下壓了壓,嘴裡還嘟囔了句什麼。

熱乎乎軟滑滑的側臉完全陷在他的掌心。

霄靖川俯下身,湊到她耳邊細聽,而後眉眼一柔。

唐茭在夢裡說的是:霄靖川,好香。

時鐘無聲轉過半個小時。

唐茭唇瓣微微嘟起,呼吸聲已經十分沉緩,也沒有再踢被子。

霄靖川收回彷彿不知疲倦的眼神,站起身。

餘光掃到床對面的書桌,他轉身離開的動作一頓。

書桌正中央,靜靜躺著一本嫩粉色櫻花封皮的筆記本。

在唐茭上床睡覺,他離開之前,桌上並沒有這本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