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茭抬眸望著輪廓越發凌厲的少年，心裡不是滋味。
“霄靖川，你瘦了。”
“被某人氣瘦的。”
指腹轉捏為撫，輕輕摩挲著稍嫌蒼白的面板，“不愛住宿舍，就住這裡，聽話。”
霄靖川眉頭又嫌棄地一擰：“秦麗帶你租的房子，太破了，那門板輕輕一腳就能踹開，不安全。”
那是你這裡太好了。
唐茭心裡默默吐槽，用修剪得整齊光禿的甲緣摳著手指。
“那……那我回家住也可以的。”
“不是不想住家裡嗎。”
霄靖川垂首握住她自虐的手指，一根根指節耐心抻開，語氣尋常。
“你怎麼——”
唐茭疑惑，旋即想到霄靖川前腳剛把她送回家，後腳她自己就冒著大雨跑出來了。
可不就是明晃晃的，不想住家裡。
“家裡，是有什麼事嗎？”
霄靖川憶起當初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的唐茭家人，看著倒是尋常關愛女兒的父母模樣。
唐茭默了默，看著被輕輕揉捏把玩的指節。
那時她站在玄關的陰影處，聽著餐桌那頭傳來的其樂融融的說笑聲。
暴雨停課，唐蜜沒去學校，方芳中午休息特地趕回去給她做飯，上班地點離得不遠的唐忠毅也回家了。
原來沒有她在的家庭餐桌上，他們有那麼多的話題。唐蜜不停撒嬌打諢，講學校裡的小八卦，方芳和唐忠毅笑呵呵地不停勸她多吃菜。
唐蜜笑嘻嘻說：“媽，週末讓爸帶我們去城南玩吧，我想坐過山車和騎馬！反正姐姐最近週末經常不回來，就我們三個去更好，全部設施都能玩個遍！”
唐茭悄無聲息關上門，退了出去。
她又冒著雨坐上公交，回到了那個收留了她一個星期的出租房。
“在想什麼？”
手心被捏了捏，唐茭回過神，搖搖頭。
“不想說就不說了。”霄靖川眼皮輕抬，抓起一個貓貓抱枕塞到唐茭懷裡，態度不容拒絕。
“就住這裡，想住多久，隨你高興。”
唐茭沉默地抽回自己的手。
霄靖川臉上表情一怔，指節徒勞挽留般動了動，眼底一片剎然黑沉。
下一秒，少女細嫩柔夷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嫩蔥似的指節，小心拆開了染血的布條。
唐茭緊皺眉頭，小心翼翼觸了觸大片又破開流血的猙獰痂傷。
“疼嗎？”
小臉上滿是關切和心疼，聲音又輕又細，生怕觸痛他一般。
霄靖川倏然展笑，“不疼。你呢？”
唐茭看自己的手臂，晃了晃：“已經好了，可以拆的，只是沒來得及。”
翻出醫藥箱，唐茭蹲在霄靖川膝前，笨拙地幫他處理傷口。
“怎麼傷成這樣的，都結了好幾層痂了，又撕開流血了。”
“別看了，不礙事，仔細暈血。看過電視上那種格鬥比賽嗎？就和人玩了幾場，過兩天就恢復了。”
“不暈。”
唐茭抬頭不贊同地瞪他一眼：“玩，怎麼能這麼玩呢！手都要廢了！”
“那麼好看的手呢，都破相了……”她小聲嘀咕，心疼極了。
霄靖川識相閉嘴，勾著笑，垂眸注視著小小一團的女孩。
她蹙著細眉，一邊倒雙氧水，還一邊吃痛般嘴裡輕聲嘶氣。
“還疼不疼？忍一忍，我輕輕的。”
女孩低頭輕輕幫他吹吹傷口，長睫輕顫，還細心地剪好紗布包紮好了。
手藝相比他們初次見面時，竟好了一些。
“茭茭。”
“嗯？”
唐茭手上忙活著呢，沒抬頭。
“你抬頭。”
“怎——”
少年俊美的臉，倏然俯下靠近到眼前。
唐茭心臟一提，一抹溫熱柔軟的觸感，從額上傳來。
一記輕吻，一觸即離。
霄靖川展臂把少女柔軟的身軀摟進懷中。
“我回來了，不會再離開了。”
似是早已看穿她潛藏的不安，少年的聲音沙啞而鄭重。
唐茭額頭抵著緊緻結實的腰腹，眼睫瘋狂眨動。
良久，她喉間發堵的低嗯一聲。
抬手顫抖著，死死摟住了霄靖川精悍的腰背。
霄靖川掌著唐茭的後腦勺，呼吸深沉，微顫喟嘆：“乖女孩。”
“對不起，我回來太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唐茭埋在霄靖川懷裡搖搖頭，只緊緊勒抱著他的腰。
霄靖川眼角一片赤紅，臉上滿是痛色。
他彎腰將蹲在地上的唐茭整個端抱起來，摟坐在腿上，大掌不斷輕拍，安撫著渾身發顫的女孩。
“可以哭茭茭，沒關係，哭出來，我在這裡。”
“嗚嗚嗚嗚……”
唐茭抬手摟住霄靖川的脖頸，受傷幼獸般嗚咽終於宣洩而出。
驟雨伴著夜風，又啪嗒啪嗒拍在落地窗上。
打著暖燈，鋪滿地毯，滿是溫馨的客廳裡。
兩個有缺口的孤島，終於相遇、嵌合，緊緊相擁。
……
夜裡十一點。
唐茭躺在床上，蓋著鬆鬆軟軟的被子，不肯閤眼。
漆黑的烏目直溜溜盯著坐在床邊的霄靖川。
“不是困了，閉上眼睡覺。”
床頭亮著一盞昏黃的夜燈，霄靖川眉眼放柔了，低聲說：“放心睡，我等你睡著再走，今晚就在你隔壁房間。”
“霄靖川，你回來了。”唐茭突然小聲開口。
“嗯，回來了。”
霄靖川抬手揉揉腦袋。
“我去找你了喔……”
唐茭抓著被子蓋住半張臉，眼神眷戀地描摹著少年的臉，呢喃著：“其實，我每天都去找你了。”
霄靖川眼底一顫。
涓涓如水的柔情，奔湧著趟過心底，帶來陣陣麻意。
他抬手拉下被子，露出女孩咬住下唇的櫻唇。
深邃的黑眸，緊緊盯著那軟嫩的唇肉。
灼熱的視線逼人，唐茭羽睫微顫，澄澈的眼眸隱隱透出緊張。
霄靖川微微俯身，漆黑雙眸緊緊鎖住唐茭閃爍的視線。
“唐茭茭，我現在告訴你答案。”
少年的嗓音低沉磁性，帶著誘引般慢聲：“我會去哪所大學——”
唐茭清淺的呼吸一屏，長睫撲扇。
霄靖川壓低身體，湊近唐茭耳邊，低聲說出了答案。
“取決於你。”
看著少女呆住的臉，他唇角勾起，往前一探。
一記輕吻，落在少女潔白的額前。
唐茭呼吸一滯，而後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
霄靖川會去哪所大學，取決於她……
這是不是代表……
霄靖川選擇一直陪在她身邊？
是不是代表……霄靖川也喜歡她？
唐茭杏圓的黑眸溼漉漉的，直直望著眉目含笑的俊逸少年，話一出口，磕磕絆絆的。
“剛、剛剛，又、又是霄靖川認證嗎？”
霄靖川一笑，手撐在她枕側，透出慵懶邪肆的性感。
“也是給乖小孩的晚安吻。”
啊啊啊——！
唐茭心裡狂叫！
藏在被子裡的雙腿控制不住地扭了扭，腳趾害羞蜷縮。
面上卻強忍著只翹起了唇角，眼眸彎彎的別開眼，小聲嬌俏地開口。
“那、那我睡咯，靖川哥哥晚安！”
說完，火速拉起被子，擋住了整張臉。
霄靖川一直守在床邊，直到唐茭陷入恬然夢境。
無人看見，他眼底瘋狂湧動的霸道佔有慾，和陰鷙病態的偏執。
他的小玫瑰，終於被圈到了他的地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