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然一路騎行回單位,把摩托車放入車庫,然後回到辦公室,直接衝進衛生間洗澡。

這幾天下煤窯,吃餿飯,住大通鋪,聞臭腳,薰臭汗,整個人都餿了。

又洗又泡又衝,汙垢起碼搓掉一斤,洗了足有兩小時,趙林然這才作罷。

擦乾身子,換上乾淨衣物,說不出的舒坦,也慵懶無比。

拿過手機一看,蘇梓妍的留言有好幾十條,全是近兩天的。於是趕忙回訊息,報告自己已經平安迴歸,然後倒頭便睡。

很快就鼾聲如雷,睡得香甜無比。

他是睡美了,常寶卻根本難以入睡,簡直難受得要死。

晚上差點讓傻大個踹死,可是找了大半夜,出動保鏢、保安四五十個,還借用了警力,最後人毛都沒逮住。而且老顧父女也去向不明,所有線索全都斷了。

再看自己,躺不能躺,趴不能趴,只能側身斜靠著,腰上一陣陣生疼,小弟腫得不成樣子,太他媽氣人了。

更讓常寶難以釋懷的是,竟然沒有大個子身份資訊,礦上還拿人家當傻子。

“老子才他媽的傻,你們都他媽傻逼。”常寶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摑在兔哥臉上。

兔哥頓時臉頰紅腫,耳朵“嗡嗡”作響,卻仍舊賠笑勸解:“都怪我們這些人重視不夠,讓傻子漏了網,跟老闆您沒關係。”

“人家根本不是傻子,很可能有目的而來,專為找我麻煩的,是你們屁都不知。”常寶氣得咬牙切齒。

兔哥很肯定:“老闆,絕對不是。當初去找人的時候,事前根本沒確定具體去哪,完全就是誤打誤撞,他怎麼可能預知?而且當時相中他,也是看他傻了吧唧,身大力不虧,覺得能幹活。我又問了跟他一塊來的那幾個,他們以前也沒見過他,當時搭話純粹是逗傻子。”

“這麼說就是老子點兒背嘍?”常寶忍不住起了高腔,“那你倒是給老子說,他究竟傻不傻?傻子能那麼猛?可他如果不是傻子,又為什麼裝傻?”

“傻……不傻……”兔哥一時難以回答,於是建議道,“要不要請那位……”

常寶當然知道對方所指,忍不住又是一巴掌:“快你娘算了吧。現在什麼時候?還能拉他出來?再說他早嚇慫了,到現在還躲著不……”

“跟你說這些有屌用,滾滾滾。”常寶越說越氣,下意識要飛踹,卻不料牽動到腰和二弟,頓時疼得“哎喲”連聲。

“哎喲喲,傻大個,給老子等著,老子一定要查到你的底細。”

以常寶現在這熊樣,註定整夜都別想入睡了。

而趙林然卻一覺睡到大天亮,八點多才起床。

經過一晚上的休整,趙林然神清氣爽,再幹下兩包泡麵,整個人精力爆棚。

趙林然拿過手機,看到有宣劍發的訊息,知道顧氏父女已平安到達首都,心裡徹底踏實下來。但還是撥打了宣劍號碼:“上來一趟。”

“半小時以後行不?”宣劍請示道。

“出去了?還是沒回來?”

“在外面洗車,時間稍微長點。”

“有那麼邪乎?我不就開了一個多小時,還能臭氣熏天?”

“店主說,假如不是單位定點,就要雙倍費用了。”

“呵呵呵……”趙林然笑著掛了電話,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宣劍昨晚是如何忍耐的。

獨自笑了一會,趙林然靠在椅背上,琢磨起了小煤窯的事。

在接到調任烏鑫縣訊息後,趙林然就抓緊查閱相關資料,知道小煤窯是煤炭管理重要內容。尤其兩次遇到絡腮鬍子,兩次都跟小煤窯有關,他就決心把小煤窯的事弄清楚。

誤打誤撞,以挖煤工身份進了小煤窯,瞭解到的內容遠比資料上生動。

矇騙方式招工,工資、工時暗藏貓膩,天價工裝押金,私扣身份證件,礦工生活環境惡劣,保障投入嚴重不足,安全隱患成堆,隱瞞事故傷損,調戲猥褻女孩,一樁樁、一件件,本應是極偶然的小機率,卻在這麼一個小煤窯集中出現了。

明目張膽調戲未遂後,竟然肆無忌憚成群追擊,命令村幹部協同作戰,呼叫警員設卡盤查,何等的囂張跋扈?

誰給的權利?哪來的底氣?

這還只是不足一週時間,自己親身感受到的事項,就已經令人大跌眼鏡了。那些暗藏的、沒有看到的,恐怕更觸目驚心。

自己是誤打誤撞上去的,提前沒有任何預設與甄選,顯然這些事很有代表性,甚至非常普遍,所有小煤窯問題可見一斑

經過這一次實地親歷,趙林然工作思路進一步清晰:取締非法小煤窯大勢所趨,也是整個煤炭工作管理中重要一環,否則於公於私皆不利,很可能引發大的社會問題。

只是怎麼取締?如何安置礦工?以何種方式開局?如何切入?還需要仔細謀劃。

思考了好大一通,還沒理出具體思路,宣劍來了。

“昨晚十一點多到的端河火車站,十一點半檢票上車,十一點五十發車。我當時找了關係,也跟著進去了,直到火車開走才離開。”

“回來開得慢,中途服務區還眯了一會兒,將近凌晨四點回來。快五點的時候接到老顧電話,說他們已經順利到站。擔心打擾你休息,我這才起床發訊息,替他們報平安。”

“剛剛老顧又打電話,說是女兒已經大學報到,他也進去看了,激動得不行。他正在找住的地方,爭取儘快安頓下來。”

“昨晚他就打聽您的資訊,剛才那會兒又問了,說是要感謝、報答您。沒得到您吩咐,我就沒講。”

宣劍進門便彙報了整個事項。

“這就好。讓他提高警惕,一旦發現情況,及時跟你聯絡。”

趙林然囑咐之後,神情變得嚴肅,“秘密調查常寶和小煤窯,查清他的底細,找出他的依仗。否則僅憑他小礦主身份,不可能隨意命令村幹部,更不可能呼叫警力辦私事,昨天攔車的可是所長以上級別。”

“是。”宣劍應答之後,轉身離去。

“叮呤呤”,

正這時,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