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記得我,又有誰會來找我呢,這哪裡還需要猜。”

有誰會在乎他呢,他的出生是不被期盼的,他的存在不過是他母親爭寵的工具罷了,後來,他的存在是恥辱,是他人幸福的阻礙,是害死他們敬愛之人的罪魁禍首。

所有人都在怨他,可又有誰會在乎那時年幼的的他並不懂那些恩怨?

他從出生便是錯,是罪,所有人都盼望著他去死,盼望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還能被誰在乎呢?

“怎會,還有……”

慕容楚衣想反對的,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怎麼反駁才好,他緊抿著唇,沉默不語。

江夜雪也沒在意,反正事實也就那樣,還有什麼可讓他在意的,而且,他在意又怎樣,他什麼也改變不了。

繼續打著哈欠,艱難半睜著眼,江夜雪面上的睏倦越來越重。

似是堅持不住,江夜雪也不想再強撐,果斷閉眼,側身抱著慕容楚衣的手打算再次睡去。

睡前也不忘嘟囔道:“寒衣,別鬧了,我好睏,讓我睡一會兒。”

“江夜雪,你!”

江夜雪這麼一拉,拉得慕容楚衣身形一個不穩,險些栽倒在他身上,幸得慕容楚衣另一隻手撐住了身體,這才沒倒下去。

許是這動作太大,吵的江夜雪再次睜開了朦朧的眼,但旋即又閉上了。

感應到身前傳來了溫度,他不由自主地朝慕容楚衣靠近,甚至隔著被子環抱住了慕容楚衣。

在江夜雪睜眼的時候,兩人剛好雙眼對視上,看著那雙灰眸,慕容楚衣呼吸一滯,心跳漏了半拍,待回神時他才發現江夜雪抱住了自已。

溫熱的氣息相互交織著,青絲與白髮相纏,慕容楚衣清冷白皙的臉頰此時像熟透了的紅蘋果,心跳更亂了,他下意識想要掙脫,卻見身下之人抱得更緊了些。

江夜雪好看的眉蹙起,口齒不清卻用著撒嬌的語氣道:“寒衣,冷,抱抱。”

“江夜雪……”

聽他撒嬌,慕容楚衣身形驀地一滯,只覺臉頰更燙了,沒再掙扎,順勢側躺在江夜雪身側,任由他抱緊自已,往自已懷裡鑽。

近距離接觸之下,慕容楚衣才清楚江夜雪所說的冷是什麼程度。

江夜雪的身體就如冰塊那般,體溫低得不正常,要不是感知到他還有氣息,慕容楚衣真懷疑他還是不是活人了。

手搭在江夜雪肩上,慕容楚衣調動靈流運輸給江夜雪,為其驅散寒意。

將因江夜雪翻身而掉落的被子再次給他蓋上,感受他身體的溫度終於回升,慕容楚衣暗暗鬆了口氣,停下靈流的輸送。

看著懷中人的睡顏,慕容楚衣指尖輕撫在江夜雪即使沉睡也依舊皺著眉的眉心,他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龐上時不時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阿雪,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是他唯一一次意識清醒時如此親暱喚江夜雪。

可惜沉沉睡去的江夜雪聽不見,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觸碰,他無意識地用臉蹭了蹭對方,而後又往那能讓他感到溫暖的方向鑽去。

“嗯哼~”,他不滿地輕哼了一聲,然後就安安靜靜睡著了。

“睡吧,不鬧你了。”

對於江夜雪的反應,慕容楚衣面露有些無奈,收回觸碰江夜雪面龐的手,輕輕拍著他的肩,如哄小孩一般哄他入睡。

視線下移,目光落在江夜雪白皙的脖頸上,看著他頸間那個無法消去的齒痕,慕容楚衣好看的眉蹙起。

他輕喃道:“阿雪,若是從未發生過那些事,你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這種一見面非打即吵,有時候甚至恨不得對方去死,彼此之間沒有一絲信任,有的只是防備、算計的地步。

可是事實早已發生,他們又怎麼可能回得去過去,更不可能恢復到曾經那種亦師亦友的關係。

慕容楚衣清楚,他們不可能回去的,再不可能回去的,他們誰都放不下心中的那道枷鎖。

可他真的很想念曾經的他們,想念曾經那個總跟在自已身後少年,想念那個陪著自已一同長大的少年,想念曾經美好的時光。

“阿雪啊……我該怎麼辦才好?”

我該怎麼放下你,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才能改變你我那必死的結局?

許是血緣關係作祟,他從一開始的痛恨、厭惡,到不知不覺間無法控制的憐惜,再到如今的放不下。

慕容楚衣不知道自已該怎麼辦,理智告訴他最好的辦法便是遠離。

可是他放不下啊,他沒辦法看著江夜雪在自已面前受傷,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出手。

他不想再經歷五夜城幻陣中,他明明已經救下少年時的江夜雪,可江夜雪還是死在了他面前,他真的不想再經歷那種無力感,那種痛苦。

他害怕,害怕那個人再次在自已面前失去生機,而他什麼也做不了。

苦澀的淚無聲流入髮間,消散在青絲與白髮的交纏中。

翌日。

當江夜雪迷迷糊糊醒來時,他身側早就沒了慕容楚衣人影。

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似是沒有昨晚的記憶,江夜雪絲毫沒發覺昨夜他求抱的人有什麼不同之處。

“砰——”,似是還沒睡醒,他起床時腳下不穩,直接摔了下去,地板上傳來的涼意以及身上的疼痛終於讓他醒了神。

銀髮披散,已然長過了腰。

“哈~”,打了個哈欠,江夜雪不緊不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按照記憶摸索著朝案臺走去。

“嗯?”

纏滿繃帶的手在案臺上摸來摸去,卻一直沒摸到自已要找的東西,江夜雪面露疑惑。

“我簪子呢,昨晚不是放在這裡了,怎麼不見了,不對,還有,劍呢?進賊了!?”

他清楚地記得他睡覺之前把雕花檀木簪放在案臺上了,還有照雪劍也放在案臺上,怎麼他一覺醒來東西都不見了。

案臺上沒找到,江夜雪又擱地上摸索了半天,將自已弄得灰頭土臉的,但就是沒找到簪子和劍。

“誰拿走了?拿就拿吧,關鍵你拿一根不值錢的髮簪做什麼!?”

江夜雪放棄掙扎了,畢竟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再掙扎也沒啥用。

不過他很鬱悶,照雪劍不見了還可以理解,畢竟是慕容楚衣的本命劍,聽其召喚離開還能解釋,可是,他的簪子到底怎麼沒的!?

簪子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雕花檀木簪,唯一的意義那就是,這是江寒衣送他的。

可這也不能作為它無故丟失的理由吧。

江夜雪想不通,十分鬱悶地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外走去。

青膚山莊,水榭中,月柒然一手提著江寒衣送給她的梨花白,一手拈著糕點往嘴裡塞。

突然,也不知道坐在她對面的鄔沁說了什麼。

“噗——,咳咳咳——”,月柒然一口的食物全噴在鄔沁身上,鄔沁雖然及時擋住了臉,但還是沒有完全逃脫。

鄔沁看著自已身上的一片狼藉,臉色黑得可怕。

“月柒然,你換個方向噴會死啊!?”

沒在意鄔沁的怒火,月柒然壓下喉中咳嗽後,急忙問道:“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鄔沁無語:“我說你換個方向噴會死啊。”

月柒然面露著急之色,“哎呀,上一句上一句。”

“啊?”鄔沁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見她這副模樣,不解道:

“不就是江夜雪和寒衣莊主要成親了嘛,雖說兩個男子成親不合禮法,但蓬萊此地民風開放,以前又不是沒有過,你用得著這麼激動!?”

月柒然卻是沒有理會鄔沁調侃,再次問道:“他倆真要成親!不是鬧著玩的?”

聞言,鄔沁更不解了,“什麼叫鬧著玩啊,你當是你和慕容楚衣那般呢,抓個人還假成親。”

“寒衣莊主和江夜雪感情有多深,這些日子你難道沒看出來,看看寒衣莊主有多重視便知不可能是假的。”

讓月柒然激動的當然不是兩個男子成親,她震驚的是江夜雪要和江寒衣成親。

抓了抓腦袋,月柒然顯得十分煩躁,喃喃自語道:“他倆要成親了,成親啊!書裡也沒這段啊,啊啊啊!怎麼辦啊怎麼辦?!”

見月柒然這瘋癲模樣,鄔沁嚥了咽口水,默默往後挪了挪,為了自身安全著想,他還是離她遠點吧。

待到安全距離,他才好奇月柒然的反應,問道:“他倆成親有什麼問題嗎,你看他倆多好的夫妻相,我可沒見過江夜雪對誰能笑的那麼開心。”

想到剛到寒緋島遇見倆人時的景象,鄔沁只覺得他們二人真的很適配,他們站在一起絲毫沒有違和感,雖然舉止親密,卻不讓人感到厭惡,只是覺得他們本該如此的。

鄔沁真的覺得,江夜雪和江寒衣真的很適配,無論江夜雪想做什麼,江寒衣都會默默支援他,永遠站在他身後,做他最後的後盾。

沒有理會鄔沁的想法,月柒然繼續抓著腦袋,不多時,一個雞窩頭就新鮮出爐了。

突然,她抓狂的動作一停,扭頭看向鄔沁,神情嘲諷道:“你覺得,他那般不把人命當命的人,他能對一個小小的山莊莊主動心?”

“他是會動心,可那隻怕是很久很久以前能發生的事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瘋女人又在發什麼瘋,但鄔沁還是小聲反駁道:“誰說喜歡上一個人還挑時間地方了。”

“呵~”,月柒然輕嗤,冷聲不屑道:“你憑什麼認為,一個半生都在算計,步步為營,將自已偽裝得可憐無辜的陰險狡詐之人,會輕易動心,會輕易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