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出口,傅琛沒有了退路。
“我說,我要併購陳氏,你有什麼問題?”
他雲淡風輕,這麼大的事兒,好像在討論今天吃什麼一樣簡單。
“哈,”陳蝶氣極反笑,“理由呢?”
“你也清楚,陳氏的經濟情況,根本吃不下老城區改造專案,破產是遲早的事。”他的語氣無波無瀾。
其實他心裡清楚,陳氏是陳蝶父母留給她的最後的念想。
併購之後,陳氏變為傅氏的子公司,陳蝶依舊可以在子公司當總經理。
而想要保住陳氏,併購是更好的解決辦法。
陳蝶無語至極,她攤手聳聳肩:“資金的問題不用你操心,陳氏聯邦已經和裴氏聯邦達成了共識,裴王會出兵協助。”
提起裴瑾瑜,傅琛心口一堵,剛剛升起的歉意蕩然無存。
“裴瑾瑜?裴王?”傅琛嗤笑一聲,“就他也配?”
“不過是靠著家族發展的紈絝子弟罷了,要是脫離了裴家,他能做成什麼?”
剪水眸慢慢被冷意侵蝕,陳蝶臉色陰沉:“你不也是靠著傅氏聯邦的王室站起來的?有什麼資格瞧不起裴王?”
“我和他不一樣!”
想起這一路的辛酸,傅琛低吼。
他眼尾發紅,不甘示弱。
夜風吹過,一片梧桐葉從兩人中間落下,飄飄悠悠。
陳蝶吸了吸鼻子,倏地笑了:“確實不同。”
她望著不遠處的蓮花池,眼神飄忽。
“在陳氏聯邦有難時,裴王二話不說,伸出援手,雪中送炭。”
“而你呢?”陳蝶收回目光,看著傅琛,露出一抹譏笑,“傅琛傅琛,傅氏之王,我的聯姻物件,生怕自己的聯邦受到牽連,極力反對,退避三舍。”
笑意褪去,陳蝶冷冷地瞅他:“是本王瞎了眼。”
帕拉梅疾馳而去,只留下傅琛一人。
他盯著地上那片梧桐葉,眼神晦暗,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不一樣嗎?看錯人了嗎?
傅琛冷笑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無聲無息地悄然碎掉了。
……
深夜的環城路上,只有零星的幾輛車。
夜風吹起她的長髮,陳蝶看著眼前的紅燈,食指輕敲方向盤。
紅燈變綠,她吐出一口濁氣,調轉車頭。
……
“想你想你想你你你~”
程芸芸一個鯉魚打挺,伸手去探手機。
這是她給陳蝶設定的專屬鈴聲。
深夜打電話,不是有事兒,就是出事兒。
“喂,芸芸。”
聽到電話那頭嘈雜的聲音,程芸芸忍不住皺眉。
“你喝酒了?”
陳蝶一愣:“嗯。”
“地址發我。”
程芸芸把頭髮捋到腦後,隨手抓起床頭的髮夾。
定位是本市的一家酒吧。
程芸芸呼吸一滯,眉頭緊鎖。
大事不妙。
陳蝶素來是注重工作的女強人,她認為喝酒會耽誤第二天的工作,所以從來不在工作日的晚上飲酒,更別提去酒吧。
吵架了?離婚了?還是專案黃了?
路邊的路燈閃過,程芸芸的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傅琛不同意她做這個專案,是程芸芸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因為這個專案,兩人吵架,這也是情理之中。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在心中打好了安慰陳蝶的草稿。
至於傅琛,罵他那是順嘴的事兒。
“706號。”
跟著服務生上了七樓,程芸芸推開房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桌上擺著五六個空酒瓶,陳蝶懷裡還抱著半瓶。
她斜靠在沙發中央,透過天窗,望著星空出神。
那眼神,悲愴、淒涼,看的程芸芸心都要碎掉了。
她坐在陳蝶身旁,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還不等她開口,陳蝶輕聲道:“你說,老城區改造的專案怎麼樣?”
程芸芸被問的一頭霧水:“這個專案一級棒,頂呱呱。”
“真的嗎?”陳蝶握緊了手中的瓶子,“可所有人都不看好陳氏聯邦。”
“他們不看好,你就一定不行嗎?”程芸芸掰過她的頭,與她對視,“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斷。我以前認識的陳蝶,可不是這樣瞻前顧後的性子。”
“以前的陳蝶敢想敢做,她獨具慧眼,堅韌剛毅,只要她看中的專案,就沒有做不成的。”
陳蝶輕笑一聲:“哪怕魚死網破?”
程芸芸一愣,不好的預感瀰漫心頭:“什麼意思?”
“陳氏與傅氏聯姻,聯邦與聯邦之間達成了互利共生的關係。”
她的指尖微微泛白:“可陳氏聯邦現在面臨經濟危機,國庫虧損,如果硬吃下這個專案,只會讓我管轄的聯邦國破人亡,被關聯的傅氏聯邦吞噬。”
程芸芸努力地整理著箇中關係:“你的意思是說,傅琛想要併購你的公司?”
“嗯。”陳蝶仰頭悶了口酒,悶聲道。
程芸芸沉默了。
雖然她在商業方面不是很在行,但也能明白傅琛的意思。
為了避免陳氏破產,落到別人手裡,傅琛想直接併購。
從利益角度,他這麼做並沒有錯,及時止損,把損失降到最低。
可從情感上講,陳氏是遺物,是遺產,是念想,是不能被金錢和利益所計算的。
而傅琛選擇併購,無異於剜心。
內憂,外患,全集齊了。
“你不許答應他。”程芸芸捏了捏陳蝶的肩膀,嚴肅且鄭重。
陳氏集團不僅僅是一個公司,它還承載著陳蝶父母的信念和希望。
陳蝶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喝空的了的酒瓶脫手,咕嚕嚕滾到一邊。
“本王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可能答應他這麼離譜的條件?”
“只是,”陳蝶眼眸黯淡,“本王不敢拿聯邦的子民去賭。萬一這個專案賠了,聯邦的子民怎麼辦?本王身為一邦之王,怎麼忍心看他們流離失所、流落街頭?”
“那也不能答應併購。”程芸芸捏了捏陳蝶的手心,苦口婆心,“陳氏破產了可以東山再起,可一旦被傅氏併購,你可就再難從中脫離了。”
陳蝶低著頭,木著臉,看不出情緒。
酒精麻痺了大腦神經,她的思維越轉越慢。
又是考察,又是拉投資,你努力了這麼久,就是等著被併購嗎?
腦海中,一聲犀利的質問迴響。
心跳聲越來越大,王鶯一家的情況在眼前逐漸清晰。
陳蝶扯了扯嘴角,不知名的力量湧入四肢。
“你說得對,老城區改造,不能放棄。”
她抬起頭,看著星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