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裴晏清帶著洛泱來到後院的竹林裡。祁朗賞賜的院子不算大，那片竹林種在洛泱的小院後面，竹林中央圍著一個小水塘，遠遠地有些淺黃色的亮光，忽閃忽閃的。
洛府雖然也有竹林，但竹林邊沒有水源，夏季幾乎見不到螢火蟲。
洛泱走近了，那點微光漸漸變亮，再往裡走，便見一大片明亮色的光，映照在她眼裡，忽明忽暗。
洛泱不由感嘆了一聲。
裴晏清站在她身邊，用手掌攏了一隻螢火蟲，他用了內力，將那點微光困在掌心，捧到洛泱面前。
“小姐這樣將螢火蟲攏起來就好了。”裴晏清垂眸，纖長的睫毛微微下垂，遮蓋眼底的柔色。
洛泱一心想著捉螢火蟲，小步走到水塘邊，彎腰在草叢周圍攏了一隻。
“捉到了！”洛泱揚唇笑著。
裴晏清輕輕一笑：“小姐若是想要這螢火蟲，可以用小瓶子裝起來，到了夜晚也會發出一些亮光。”
裴晏清說著，拿出他在朱雀街買來的小瓶子。
洛泱聽見這話，詫異地看了他眼，她鬆開手，掌心的螢火蟲便飛到樹叢邊，忽閃忽閃地找同伴去了。
“為何要將它們困在瓶中，徒留片刻光亮，螢火蟲的光要一起看才好不是麼？”
洛泱微微抬眸，透亮的杏眼望著那片零星的黃光，眼底有些脆弱。
她想到了她自己，被裴晏清困在府中，像只螢火蟲，只是換了個更大的瓶子。
裴晏清也意識到這點，他攥著小瓶子，手背的青筋微微鼓起，又將小瓶子收起來。
“小姐喜歡如何便如何。”
裴晏清蹙著眉，盯著水塘上方淡淡的波紋，心底有些煩悶。
半乾的髮絲順著微風輕輕吹起，他穿著玉白的長袍，又站在水塘邊，看起來更像水鬼了。
洛泱莫名想到除夕的裴晏清，那時他一身紅衣，眸色冷淡，像索命的惡鬼。
現在也像，但又有點不同。
察覺到洛小姐的視線，裴晏清偏頭看向她，溫聲道：“小姐一直看著晏清，晏清比螢火蟲還好看麼？”
“你…你說什麼呢。”洛泱面色一紅，慌亂地往後退。
裴晏清攥住她手腕，輕輕將她扯到身前：“地上泥濘潮溼，小姐小心些，莫要摔倒了。”
洛泱點頭，尋了個較乾燥的地方站好，抬了下自己手腕，微微挑眉。
裴晏清鬆了手，掌心的滑膩尚存，他瞥了眼洛泱皓白纖細的手腕，不動聲色地移開眼。
螢火蟲看久了，洛泱的好奇和興奮漸漸散去，身體有些疲。
“裴大人，阿泱累了。”她睏倦地喊了聲，打了個呵欠。
“小姐這身子太虛了。”
僅這麼一會兒，小姐便累成這般。
“我要回房歇息了，裴大人自便。”洛泱淡聲道了句，憑著記憶往小院走。
裴晏清緩步跟上：“晏清陪著小姐看螢火蟲，小姐要走，晏清也沒有留下來看的興趣。”
再說，竹林本就是為她種的。
洛泱腳步一頓，看他的樣子，還要送她回房，說不定還要伺候她就寢。
洛泱抿起唇，且不說她不想再和裴晏清扯上聯絡，單論他一個朝廷官員，事無鉅細地服侍她就不合適。
她要漸漸擺脫對裴晏清的依賴。
“裴大人不要處理公務麼？”洛泱淡聲開口，語氣平靜。
裴晏清跟著洛泱八年，早對小姐瞭如指掌，聽見洛泱這語氣，就知道她不高興了。
雖不知為何，他還是溫聲哄著：“公務不著急，晏清先帶小姐回房。”
“……”
洛泱不明白，他為何不給自己一個痛快，非要先哄著她，最後再殺了她。
這樣於他有何益處？
她拗不過裴晏清，只能由他送自己回房，待青竹和綠石服侍她上了床，裴晏清才走到床邊，柔聲和她道了句晚安。
洛泱用薄被蓋住臉，輕輕點了下頭。
裴晏清悶聲笑了下，將門合上，淡聲吩咐門口的青竹和綠石：“看好小姐。”
“是。”
出了小院，裴晏清沒去書房，去了趟洛府。
“哎呦喂，裴大人您可來了。”肖尚看見屋內的男子，忙不迭地從床上下來，屁顛顛走到他跟前，“洛小姐也忒難裝了，門口那兩侍女，聽見我嗓子有點啞便請了大夫看診，老子險些露餡。”
“……”
裴晏清睨了他眼，眸色冰冷。
肖尚反應過來，立即站直了身子，讓自己的表情儘量平和：“咳咳，今日應付了那侍女，明日見到洛小姐的家人，恐怕沒那般好應付。”
“服下這顆藥丸。”裴晏清給他扔了顆藥丸，“洛遲大多不在府中，應付徐夫人，稱病躺在床上即可。”
肖尚點頭。
“吩咐你的事做好了？”裴晏清瞥他眼，幽幽道。
肖尚低下頭：“洛老爺子的屋子準備好了，洛遲的還沒。”
“儘快。”裴晏清語氣不耐。
“是。”肖尚連忙點頭，捂著胸口，皺著眉，又朝他伸手，“大人，我這胸口總是發悶，您提前將這月的解藥給我，我也好做事不是？”
“……”
他用洛泱的臉朝自己討藥，洛小姐的臉上出現了痛楚，即便知曉不是她，裴晏清還是起了惻隱之心，將解藥扔給他。
“多謝大人。”肖尚諂媚地笑了下。
裴晏清嘴角抽了下：“收起你那副蠢樣子，再讓我看見第二次……”
“沒，沒有第二次了。”肖尚得意忘形，連忙朝裴晏清討饒。
“警醒些。”
裴晏清皺眉，離開了洛府。
翌日，洛泱起了個大早，剛開啟門，便見青竹和綠石似兩樽門神杵在那兒，看見洛泱，朝她點了下頭。
“小姐醒了，我去喊裴大人。”青竹淡聲道。
洛泱連忙喊住她：“我再睡個回籠覺，你不要去喊他。”
“是。”
青竹又站在門口。
“你們二人一夜都守在外邊？”洛泱問。
綠石：“是，裴大人怕小姐夜裡有事情要吩咐。”
她哪有什麼事情吩咐？
洛泱癟起嘴，她早起便是看看有沒有出去的法子，怎料裴晏清讓人連夜守在她門口。
裴晏清也不讓人歇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