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小步上前，試探性地伸手安撫小黑馬，左腳踩上腳踏，艱難地往馬背上爬。
小黑馬察覺到主人的動靜，仰起頭來哼哧了幾下，小幅度地走著。
洛泱右腳還未上來，左手拽著韁繩，身子晃晃悠悠地掛在外邊，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完蛋。
洛泱認命地嘆口氣，正欲扔掉繩子，一隻手臂從她身後繞過來，牽住韁繩，將黑馬的頭扭轉過來。
“籲——”
裴晏清攥緊韁繩，扶著洛泱的腰將她送上馬背。
“小姐當心。”
少年音色一如既往地溫潤，攙扶在腰間的手臂十分有力。
洛泱簡直要哭了。
她從未學過騎馬，就這樣被小黑馬溜著，整個人懸在外邊，耳邊還充斥著其他侍衛的戲謔嘲笑，簡直丟死人了，得虧別人不知道她是將軍府的小姐。
洛泱雙手捂著臉，不好意思去看裴晏清。
“洛小姐？”裴晏清見她將腦袋埋在手臂裡，輕聲笑了下，安撫道，“小姐可是受驚了？”
洛泱揉了下眼圈，將眼角那點溼潤抹去，嗓音有些委屈：“我不會騎馬。”
裴晏清看著她通紅的眼圈，微微一怔，隨即溫聲哄道：“晏清知道，小姐莫放在心上，沒事的。”
他等洛泱的呼吸稍微平靜下來，又問：“是誰讓小姐騎馬的？邪王殿下嗎？”
“嗯。”洛泱點頭，她現在緩過勁來，覺得方才的委屈有些莫名其妙，白皙的小臉有些窘迫，“你怎麼在這兒？”
“晏清跟著蘭大人參加圍獵，來馬廄挑選馬匹。”裴晏清應聲，見洛泱在馬背上坐安穩了，便把腰間的手抽回。
“洛少爺沒跟在小姐身邊嗎？”
“我沒看見哥哥。”洛泱握住韁繩，怕裴晏清這時離開，用手扯住他衣袖。
裴晏清只當洛泱還在害怕，任由她扯著。
“晏清哥哥，你選的馬在哪？”
“還未選好。”裴晏清淡聲應道，眉眼間夾雜著一絲躁意。
他剛來馬廄，便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懸在馬背上，明明黑馬只是在踱步，馬背上的人兒卻像要掉下來。
裴晏清知道是洛泱，幾乎沒有思考便衝上前，待他攬住洛泱的腰，等她安全坐好，方才放下心來。
裴晏清後知後覺地體會到那一瞬的情緒，他在害怕，害怕洛小姐會從馬上掉下來，害怕她會受傷。
可這不應該，他明明決定要放過洛泱了，不該在她身上分出一絲一毫的心緒。
“那你現在要去選嗎？”
洛泱小心翼翼地開口，水潤的杏眼盈滿了不安。
“晏清等小姐適應了馬匹再走。”
裴晏清替她整理著馬鞍，卻發現她的手心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是剛剛攥韁繩勒的。
“小姐不疼麼？”
“嗯？”
洛泱疑惑歪了下頭，便見裴晏清盯著她的手心，這才察覺到一絲疼痛。
她剛才只顧著牽馬，情緒高度緊繃，完全沒注意到手心的痕跡，更何況與心悸相比，這點疼根本算不得什麼，現在裴晏清提起，洛泱才覺得掌心似螞蟻啃噬般火辣辣的疼。
“有點兒。”
“小姐稍等。”裴晏清從衣兜裡拿出一小盒藥膏，朝洛泱伸手，“晏清帶了膏藥，小姐請伸手。”
洛泱一怔，自覺將手遞上前。
裴晏清握著洛泱手掌，抹了一點膏藥輕柔地塗在傷處。
韁繩早被洛泱放開，可小黑馬不敢亂動，安靜地低頭吃草。
掌心被輕柔地塗抹，冰冰涼涼的，洛泱垂眸看著少年，心緒不斷翻湧。
“為何……”
為何離了洛府還要嚮往常一般待我？為何要這般溫柔，日後卻毫不猶豫地將刀刺向我？
“嗯？”裴晏清指尖一頓，抬頭看洛泱，“小姐想問什麼？”
裴晏清的目光過於柔和，穿著騎裝的他與在蘭府和邪王面前見到的都不同，溫柔得像是還在洛府的時候，什麼都聽她的，要什麼都為她尋來。
洛泱移開眼，臉頰微紅：“你不是在蘭府做事嗎，現在幫我塗藥，萬一被蘭大人知道了要怎麼辦？”
女孩的語氣帶著驕橫，裴晏清勾起唇，知道她心裡還念著自己去蘭府的事。
他將藥膏收好，又將時常帶著的手帕系在洛泱掌心，溫聲道：“晏清只是在幫楊洛小兄弟處理傷口，蘭大人不會關心這點小事的。”
更何況，他喝下了蘭廷的毒。
“你。”
洛泱一愣，才意識到自己穿著侍衛的騎裝，外人看上去就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
裴晏清莫不是見她現在是個少年才出手的？若她穿著衣裙，裴晏清便不管她了？
洛泱心底有些悶，用力地將手抽回，拉長衣袖。
裴晏清見她的小動作，猜到洛小姐想到了什麼，輕笑：“小姐教過晏清要結草攜環，晏清銘記於心。”
“那便好。”洛泱悶悶應了聲，卻見旁邊的侍衛都挑好了馬匹，牽著韁繩往自己隊伍走。
洛泱有些心急，拿起韁繩試探性地甩了下。
小黑馬紋絲不動地低頭吃草。
“咳。”
裴晏清捂唇笑了下，攥著另外半截韁繩，用力將小黑馬提起。
“小姐要用些力，腿夾緊。”
裴晏清細心教導她。
洛泱點頭，順著裴晏清的話拉緊韁繩，又學會了怎樣讓馬掉頭。
“小姐跟在隊伍裡，速度不會很快，馬跟在馬群裡也不會受到刺激。屆時小姐按照晏清說的那樣握住韁繩，便不會從馬背上掉下來。”
“好。”洛泱點頭，心裡有些激動。
她這算是學會騎馬了？
“那晏清去馬廄了，小姐等我一會兒。”
裴晏清見洛泱能控制住馬匹，很快從馬廄裡挑了匹馬，馳到洛泱身邊。
“小姐在隊伍中要注意不要讓馬碰到了旁人，若是旁邊有像晏清身下這般兇悍的馬也不要驚慌。”裴晏清提起韁繩，身下的烈馬迅速仰起了脖子，發出哼哧哼哧的叫聲。
洛泱那匹小黑馬小幅度地動了下，驚得她趕緊拉住韁繩。
洛泱蹙起眉，慌亂地開口：“你讓它別叫了。”
“噗嗤。”
裴晏清聽見洛小姐稚氣的話語，忍不住笑出聲：“小姐，晏清可不會與它們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