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已經去了洛府好幾回，此刻看見床上病懨懨的少女，額上冒了一圈圈冷汗。
洛府這寶貝疙瘩，要是治不好，洛家指不定怎麼記恨他呢。
他心裡雖慌亂，面上卻不顯現出來，鎮定如常地在洛泱腕間落下一塊方帕，搭在脈上細細診斷。
洛遲和徐懷柔站在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太醫。
過了會兒，太醫眉頭漸漸舒展開，他疊好帕子，從醫箱裡拿出紙筆，寫下幾種名貴的藥材。
徐懷柔看見太醫的神情，心裡鬆了口氣，還未開口，就見洛遲急哄哄地湊上前，朗聲問道：“泱泱如何？”
太醫連忙把筆放下，起身作了個揖：“稟統領，洛小姐已無大礙，只是小姐身子嬌弱，今後還要多加調理。”
洛遲蹙起眉，又道：“不能根治？”
“老朽無能。”
徐懷柔聽見兩人談話，重重嘆了口氣：“大夫這些話，自囡囡出生來不知道聽了多少回，可就是不能尋得根治的法子，唉……”
洛遲聽見徐懷柔這話，臉上也盡是憂慮，他安慰地拍了下她的肩，道：“孩兒出門在外，在軍中聽得鬼醫的名號，傳言此人能活死人，醫白骨。或許他能根治泱泱的頑疾。”
徐懷柔面色一喜：“若鬼醫真有這本事，囡囡可有救了。”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孩兒一定要找到鬼醫，救好泱泱。”
洛遲握緊拳頭，俊朗的臉上滿是堅定。
送完太醫，洛遲便徑直去了柴房。
一進門，便看見裴晏清懶散地靠在牆板，嘴角還有淡淡的血跡。
“喂，起來。”
洛遲踢了下少年的腿。
裴晏清腿往回縮了下，緩慢睜開眼，看見洛遲，急忙用手掌撐著身體起來，可他還未堅持片刻，便又無力地倒在牆邊，皙白的手腕軟趴趴地折在地上。
“你……”洛遲皺起眉，見他羸弱無力的模樣，更加看不上他。
裴晏清似是察覺到洛遲的不耐，手指抵著唇微微咳嗽，身軀蹭著牆體前傾，躬身向前行了禮：“咳咳，奴才保護小姐不利，求少爺饒命。”
洛遲後退一步，任由少年拜在他跟前，語氣淡漠道：“你既有此覺悟，待傷好了便離開洛府。洛家向來知恩圖報，念及你曾經救過泱泱，我會讓管家給你準備十兩銀子，至於你照顧小姐不周、讓泱泱被歹人擄去之事便不再追究，今後莫要再提及泱泱和洛府。”
洛遲沒有看裴晏清一眼，輕淡的三言兩語便決定了他的去留。
裴晏清聽見他的話，莫名想笑。明明是一個娘生的，怎的洛小姐就生了一副思前顧後、照料他人的軟心腸，趕起人來有商有量、又是斟茶又是替他謀去處的，到了洛遲這兒，十兩銀子就把他打發了？
想得美。
裴晏清抵著腮幫子，涼涼地笑了下：“小姐從鬧市中將晏清帶回，又從玄風道長那兒收留我，晏清的去留，自是要問過小姐的。”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洛遲冷哼一聲。
他俯下身，用手拍了拍裴晏清的臉，譏諷著：“泱泱自小便喜歡從外邊撿東西，像你這般的乞兒，不知道撿了多少。你憑什麼以為自己能得她另眼相看，憑你這張小白臉麼？”
裴晏清一愣，隨即垂眸，輕笑：“敢問少爺，小姐當初撿來的乞兒，如今還在洛府嗎？”
“你！”
洛遲一喝。
裴晏清這話直直往他肺管子裡戳，他哪裡知道這小白臉哪裡迷住了泱泱，愣是一直將他留在府裡。
若說看臉，自己的面龐也不比裴晏清差吧，也就是在邊疆歷練多年面板黑了點兒，乾燥了點兒？
可裴晏清那小白臉還不是洛府的好飯好水養出來的，當初若不是泱泱，他能有今天？
靠自家妹妹的廢物。
想到這兒，洛遲心裡更是窩火，他提著裴晏清衣領，徑直拽到屋外。
“咳咳，少爺。”
裴晏清急促地咳起來，白皙的面色被勒得通紅，要被活活勒死似的。
洛遲不管不顧往前走，一路拖著裴晏清，想將人丟到府外。
徐懷柔正想去柴房看裴晏清，看見洛遲拖著裴晏清，大驚失色：“遲兒，鬆手！”
洛遲腳步一頓，往徐懷柔那瞥了眼，仍舊向前。
徐懷柔見狀，急忙跑上前，伸手攥住洛遲手腕：“你這要把人掐死了！”
洛遲鬆開手，看裴晏清伏在地上劇烈地喘，皺起眉：“孩兒今日一定要把他送走。”
“你……”
徐懷柔嘆了口氣，道：“你和你爹常年領兵在外，你也知道，京都那些貴女看囡囡體弱，平日裡也不來往，這些年囡囡在府裡，也就和裴晏清關係近。再者，祈元大師先前來了洛府，娘特意算了他和囡囡的八字，他可是貴人吶。”
徐懷柔一通話下來，洛遲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孃親，你好端端地算他們的八字作甚？祈元大師的話，也不是金科玉律吧。”
話音剛落，徐懷柔叩了下洛遲腦門：“不許對大師不敬！”
“嘖，好好好。”洛遲附和著。
裴晏清聽見母子二人對話，心裡有了譜，他看向徐懷柔，問道：“小姐現在怎樣了，可醒來了？”
“囡囡已無大礙了，你趕緊起來吧。”徐懷柔應道，又吩咐鵲喜，“把大夫請來瞧瞧晏清的傷。”
“是。”鵲喜應聲。
“孃親！”洛遲皺起眉。
徐懷柔拍著他的肩，湊到耳邊，柔聲道：“你忘了囡囡大半夜去找那小白貓的事了？回來受涼躺了整整三天。”
洛遲聞言，立即打消趕走裴晏清的心思，妥協道：“此事待泱泱醒來再議。”
說完，他又不甘地瞪了裴晏清一眼。
偏偏裴晏清是泱泱親自撿回來的。
許是身體原因，泱泱對於撿來的小東西，總有一種難以理解的執著，那小白貓是，裴晏清也是。
裴晏清見洛遲改了口風，恭敬地謝過洛遲：“多謝少爺開恩。”
洛遲冷哼一聲，和徐懷柔一道走了。
裴晏清看兩人走遠，這才幽幽站起身，拭淨灰塵，往自己屋裡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