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說著沒事，可嘴角已經裂開，一抹血漬從唇邊流到頸間，有種弔詭的美感。
洛泱想了想，從懷裡拿出一塊梅花帕子，遞到裴晏清手上：“晏清哥哥，擦擦吧。”
裴晏清一怔，笑道：“多謝小姐。”
他接過帕子，簡單地在唇邊擦了一下，本就紅潤的唇被血染得更紅，配上冷白的面板，真是好看極了。
洛泱忽地移不開眼。
裴晏清見她一副痴樣，笑道：“小姐帕子被晏清弄髒了，待晏清洗乾淨，再還給小姐。”
“好。”洛泱吶吶點頭。
兩人便離開冷宮，洛泱看著望不到頭的宮道，臉上的羞澀漸漸淡下去，無奈發問：“我第一次來皇宮，不知道怎麼走……”
“小姐不認識路，還敢進皇宮？”裴晏清輕輕笑了聲。
洛泱不滿地癟起嘴。
“晏清哥哥，快想辦法。”
“咳。”裴晏清輕咳一聲，素來溫和的臉上帶了些戲謔，“小姐怎知晏清知道怎麼走？”
“啊？”
洛泱一愣，隨即道：“因為你聰明。”
裴丞相能不聰明？
裴晏清聽見她這話，笑道：“晏清確實知道該怎麼走，請小姐跟著我。”
“嗯嗯。”
洛泱跟在裴晏清身後，慢慢走著。
月光皎潔，月色映照在兩人身上，照出長長的影子。
洛泱得了樂趣，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著裴晏清影子。
不知道走了多久，裴晏清停了下來。
“怎麼了？”洛泱走到他旁邊，輕聲問道。
裴晏清指著前方的守衛，和聲道：“宮裡舉辦宴會，周圍都是御林軍，我們進不去。小姐來皇宮，是要找什麼人嗎？還是想找什麼東西？”
“嗯……”洛泱撫著下巴，暗暗思索著。
她總不能說自己想看邪王吧，而且現在也見到了祁鎮。
有了！
“我想看煙花！”洛泱扯著少年衣袖，興奮地說道，她漂亮的杏眼閃著微光，活潑而靈動。
裴晏清不自在地移開眼，低聲道：“煙花應是在子時放，到了那時回府，不太安全。”
“可是，阿泱想看嘛。”洛泱抱著裴晏清手臂，軟軟地撒著嬌，全然忘記這少年長大之後會殺死自己。
裴晏清感受到手臂處的柔軟，耳尖不自覺變紅，語氣卻還是冷的：“抱歉，晏清要對小姐的安全負責。”
洛泱重重地哼了聲，幼稚地去踩裴晏清的鞋。
月白色的靴面出現一點黑灰，接著變成一片，裴晏清眉頭狠狠皺了皺。
洛小姐真是……
一如既往地貪玩。
洛泱一下下地踩著裴晏清，順帶把他殺死自己的憤恨也一起發洩出來。
少女的身體越靠越近，裴晏清不自在地偏過頭，還是不可避免地聞到洛泱身上的草藥味。
“小姐。”
裴晏清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嗯？”洛泱挑釁地看了他一眼，又使勁踩了下他的腳。
裴晏清這回倒是笑了，他盯著那雙杏眼，呼吸微重：“小姐若是喜歡踩晏清，待回洛府，晏清任由您踩。只是小姐現在再不松腳，恐要擋了旁人的道。”
旁人？
洛泱疑惑地眨眨眼，順著裴晏清的視線往遠處看。
宮人正抬著轎輦，緩緩往他們這兒走。
轎輦上的女子，衣容華貴，雪膚花貌，只是簡單的一個抬手，便充滿了風情。
洛泱往牆邊靠，偷偷抬眼看女子。
轎輦停了下來，榮貴妃睨了眼低著頭的二人，開口：“你們二人是哪個宮的？不去御花園伺候著，擋在路中間作甚？見到本宮也不行禮？”
她語氣很衝，說話也很有威嚴，洛泱突然慌起來。
她可是偷偷溜進來的。
裴晏清上前一步，徑直跪了下去，淡然道：“奴才參見貴妃娘娘，奴才隨洛小姐入宮，正要去御花園拜見陛下。”
裴晏清直接點名洛泱身份，恭敬地朝榮貴妃行禮。
洛泱知曉女子身份，也微微福身：“臣女見過貴妃娘娘。”
洛泱嗓音清冽，可她自小泡在藥罐子裡，說話便沒什麼力氣，聽起來又細又軟，很讓人心疼。
榮貴妃多看了她兩眼，微微蹙起眉。
這丫頭，是個禍水。
她細細地打量洛泱五官，越看心裡越不舒服。
洛泱被榮貴妃盯著，不太自在，胸口處也悶悶的。
正想說什麼，裴晏清開了口：“貴妃娘娘，小姐身子虛，不如由奴才為您引路。”
榮貴妃被人打擾，狠狠皺起眉，看見跪在地上的少年，語氣不耐：“狗奴才，主子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掌嘴。”
話音剛落，旁邊的小太監便要上去掌摑。
可還沒碰到裴晏清，便聽得“啪——”的一聲，那少年竟狠狠地往自己左臉上煽了一巴掌。
白皙的臉龐瞬間變紅。
洛泱愣住了。
可下一秒，裴晏清又往右臉煽了一巴掌，他輕輕一笑，仰臉對著榮貴妃，溫聲道：“奴才知錯。”
“你……”
洛泱被裴晏清嚇到，下意識想要去看他的臉。
榮貴妃見到裴晏清這舉動，捂唇輕笑：“你這奴才還真有眼力見兒，長得也不錯，本宮甚是歡喜。不如你閹了入宮，常侍本宮左右，如何？”
洛泱聞言，秀眉狠狠蹙起，正色道：“貴妃娘娘，裴公子是阿泱的救命恩人，亦是洛府的座上客，娘娘還是莫要說笑了。”
榮貴妃瞥她眼，笑道：“洛小姐急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二人……”
她故意停頓，視線不懷好意地在二人之間掃來掃去。
洛泱任由她打量，她知道榮貴妃心裡的齟齬，無非是以為兩人私通款曲，暗自勾結。
呸，骯髒的心思，她和裴晏清可清白得很。
洛泱輕輕哼了一聲。
裴晏清聽見她的不滿，微微勾起唇，提醒著：“貴妃娘娘，宮宴氣氛正濃，陛下此時正尋娘娘呢。”
榮貴妃沒看見裴晏清痛哭流涕地求饒，心裡有些不高興，明明這兩巴掌打在那奴才臉上，他臉上卻淡然得很，像是撓癢似的，心裡一點都不舒爽。
“你，衝撞了本宮，自己去領罰。”她點著裴晏清。
“是。”
榮貴妃嗤了聲，坐著轎輦慢慢往御花園走。
洛泱被她的做派氣得不行，小臉泛著紅，呼吸也急促起來，她扯著裴晏清衣袖，憤憤道：“這貴妃娘娘真是好不講理，莫名其妙發脾氣。”
“小姐不可妄加非議。”裴晏清站起身，彎腰拍了拍膝上的灰，淡聲道。
“可是。”洛泱踮起腳，捧著裴晏清的臉，嘟囔著，“你的臉……打這麼用力，肯定疼死了。”
裴晏清一愣，微微後退，低聲道：“晏清不疼。”
他雖說著不疼，可那臉分明已經腫起來了，怎麼可能不疼。
洛泱實在沒想到裴晏清以前是這樣的，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那兩巴掌說打就打，打完還能扯著一張臉對人笑。
不過想想也對，不狠心，又怎麼會帶頭抄了洛府呢。
想到這，洛泱也不同情他了，悄悄瞪了他一眼。
裴晏清看見洛小姐的白眼，疑惑地挑眉，小姐心思還真百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