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內的窗戶上、牆上、門上都被黃粱貼上了黃符,細看就能發現,每一處貼符的位置都是有講究的,都對應了八卦的八個方位,整個房間在黃符的圍繞下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結界。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條案,小女孩的屍骨就擺在案上,案腳用紅線吊了一隻鈴鐺,粱將隨身攜帶的犀角粉點燃放在條案上,上了三炷香。
剛將纏在黑傘上的紅繩解開,嘭的一聲黑傘便炸了開來,一股黑氣破傘而出,籠罩在條案之上,沒入了小女孩的骸骨中。
黃粱心疼得喊出了聲:“啊我的寶傘啊!你這娃子,就不能溫柔點嗎,你知不知道我修改了多少次才做成這把傘啊,一下就被你掙壞了。”
而他的話語剛出口便被吞沒在靜謐的房間中,周圍的光線變得昏暗起來,明明開著燈,卻看不清周圍的事物了,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昏暗。
黃粱感到身上陰冷異常,就像被浸泡在水裡,渾身溼漉漉的冷。
他輕聲說了句:“別怕,我是來幫你的。”
像之前無數次那樣,黃粱放鬆身體,把意識當做一片海,現在只需要讓它無邊無際地蔓延,不抗拒任何將要與它進行連結的意識。
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間老舊的泥磚房,屋裡的陳設十分簡陋,灶臺上正熬著藥,一個小女孩坐在灶邊看著火,看那眉眼,與藍羽先前畫的素描像有八九分相似。
房間裡傳來幾聲咳嗽,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婆婆走了過來,看她和小女孩親暱的樣子,黃粱猜測應該是婆孫倆。
老婆婆把新做的小馬甲遞給小女孩,看得出小女孩很開心,馬上就穿到身上,踩在凳子上去照掛在牆上的小鏡子。老婆婆左看右看,笑眯眯地給小女孩別了一隻小蝴蝶髮夾。
場景突然轉換,老婆婆在不遠處的廢品回收站裡,小女孩正在翻垃圾桶裡的塑膠瓶,一個戴著針織帽的中年男人拿著小半瓶飲料走了過來,像是要扔垃圾的樣子。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裡的瓶子,那中年男人彎腰跟小女孩說了些什麼,小女孩便跟著他走到了一條小巷子裡,黃粱能感覺到小女孩當時的心情是很雀躍的。
正當小女孩想將面前的編織袋掀開,就被中年男人捂住了嘴一把抱住,小女孩掙扎中看見了巷口對面馬路的老婆婆。
是奶奶來找她了,奶奶也看見了她,邁著蹣跚的腳步正要衝過來救她。
沒想到下一秒,疾馳而過的汽車便將老婆婆撞倒了。
小女孩眼睜睜地看著奶奶倒在血泊裡,掙扎得更厲害了,中年男人見狀扇了她一巴掌,趁她吃痛連拖帶拽地把她擄走了。
一股巨大的悲痛將黃粱淹沒了,他清晰地體會到她的所感所想,小女孩的記憶片段不斷湧入黃粱的腦海,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發顫。
場景又變了,這是一個潮溼的地下室,身上的劇痛讓小女孩動彈不得,吃飯的時候她企圖逃跑,又被抓回來狠狠打了一頓,她的一根手臂和小腿都被打斷了。
一個留著小鬍子的男人領著一個有些胖的中年男人進來了,他們的對話她聽不太清,只隱約聽見:“放心,人不會抓錯…看好了日子…留後…”
黃粱認出這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就是劉強的父親,雖然他心裡原本也有所揣測,但這一幕無疑是讓黃粱更加確定了劉叔的所作所為。
那種如墜冰窟的溼冷感又來了,眼前漆黑一片,他感到胳膊和腿都劇痛無比,自己似乎被浸泡在一個密閉的狹小空間中,能聽到外頭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剷土的聲音。
“我是不是要死了,快要呼吸不了了,身上好痛,好冷,救命啊,誰能來救救我,奶奶,我好害怕。”
這一刻,小女孩的意識和黃粱的意識融合了,瀕死的體驗分毫不差地傳遞給了黃粱,小女孩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迴盪。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不是他們,奶奶就不會死,我也不會受這些罪,他們都該死!都該死!出去把他們都殺了!”
周圍的溫度瞬間驟降,原本只是陰冷,現在卻是刺骨的寒冷,黃粱感到一股強大的怨氣充盈在房間裡。
就像凜冽的北風,不斷地在侵蝕自己的身體,體內的暴虐之氣也隨之瘋漲,這滔天的殺意彷彿原本就根生在黃粱的心底,與他自己的意志合而為一。
黃粱緩緩站起身子,抬眼往門外望去,猩紅的雙眼中哪裡還有半點平時的樣子,哪怕是藍羽,現在若是見了他,都要懷疑他被鬼附身了。
就在他快要開啟門的時候,“叮鈴…”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
回過神來的黃粱像是憋了太久突然能呼吸了一般,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額前髮梢的汗珠滴落在他的臉上,有些溼溼癢癢的,他抬起還有些抖的手往臉上一抹,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渾身都被冷汗浸溼了。
要不是提前佈置了醒魂鈴,只怕自己要被那童子靈帶到她的幻境中去了。
房中還是溼冷異常,黃粱想拿出準備好的梵經布,身體卻開始不聽他使喚,就像被冰雪凍住了一般,渾身僵硬無比,就連抬個手都十分困難。
“嘻嘻嘻…你不是說要幫我嗎,你幫我殺掉外面的人,我就放了你,要不然,你就在這裡陪著我好了,這裡又溼又冷,只有我自己,一點也不好玩。”
小女孩天真的聲音彷彿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黃粱收斂心神,低聲念起了大悲咒。
“啊啊!!”原本清脆稚嫩的童聲變得尖銳刺耳。
“哐當”一聲,插著香的香爐被打翻了,條案和桌椅也噼裡啪啦地翻倒在地,房間的門窗啪啪作響,就連那黃符,都快被屋內的氣流掀掉。
一直守在門外的劉強和王淼本來都快睡著了,聽見屋內的動靜,連忙起身想進房間裡幫忙,還好藍羽給攔住了。
黃粱進去前特地囑咐過,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開啟房門。
三人只能焦急地在門外繼續等待。
不知過去了多久,黃粱感覺自己的四肢稍微可以活動了,連忙掏出準備好的梵經布,撲向小女孩的骸骨。
那梵經布是用黑狗血在紅布上寫滿了梵音楞嚴咒的咒文,有驅邪除魔的作用。
當梵經布將骸骨包起時,從咒文上發出一陣金光,伴隨著一聲悽切的尖嘯,濃郁的黑氣從經布的縫隙中滲出。
黃粱見狀立馬右手捏訣,口中大聲誦唸:“南無楞嚴會上佛菩薩…還度如是恆沙眾……”